男人张了张嘴,最后温和地说:“会有这样一天的,天明。”
时间久了,院子里对男孩已经没有新意,他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家。因为食物很少,男人和他许多时候只能吃一餐饭,剩下的时光男人大多数是沉默地坐在榻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枯叶渐渐铺满整个院子。
时间仿佛没有尽头,男孩的天性战胜了谨小慎微的顾虑,他开始在院墙四周找寻有趣的东西,一直到他找到一个排水的墙洞,顺着墙根往下挖土,不过几日,就足够他能把自己的头探出去。
墙里墙外,是两个世界。
天明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差点迷路。他迷路不是因为曲折,而是因为花团锦簇的美景。
虽是深秋,但石道整洁没有腐烂的落叶,池塘里也没有铺着厚厚的枯枝,菊花刚刚开过,虽然残了,却仍然透着生气,再往外走,树上裹着锦缎和棉絮,没有树叶的枝头上扎着彩绸,一派生机勃勃。
天明吓傻了,远处传来走动的声音,带着笑意。
也许是自惭形秽,也许是天生的警觉,男孩没有留下,顺着原路钻回萧瑟的院子。
男人仍然坐在窗前发呆。
天明走过,情绪低落。
男人转过头来看他:“天明,你怎么了?”
天明嘟嘟囔囔说:“我……大叔,我刚刚,出去了一下。”
男人的情绪有了一瞬间的波动,他的喉头动了动,最后说:“有人看见你吗?”
男孩摇摇头:“没有,我在他们看见我之前,就回来了。”
……
男人忽然问:“天明,你是不是想知道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孩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点点头。
男人摸摸他的头:“这里,是冷宫。你……你其实并不一定要和我一样留在这里。“
男孩忽然有点伤心:“大叔,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告诉我,就像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一样!”
男人沉默着。
男孩忽然受不了男人的沉默,他转身跑了出去。
男人没有阻拦他,他知道有些时候,一个人呆着,比两个人在一起更好。
天渐渐黑下来,仿佛从未开启过的斑驳木门忽然有了响动,男人知道这绝不会是男孩回来的预兆,他望过去,看着阴沉天幕下的门,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绣金大氅的高大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一头白发在昏暗的暮色里像是流淌的月光。
男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是无力的叹息。
高大的男人有一双阴鸷的眼,像是某种野兽一样锐利。
此刻这双眼睛的视线所在男人的身上,然后,里面犯出缓缓的笑意——那绝不是让人舒适愉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