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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众人当中,受刺激最大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轮椅人呆愣地看着两人的举动,方才嘴角古怪的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不可置信与不甘,他双手抖着,面上紧贴着颧骨的干焉皮肉抽搐着,对着白煦声嘶力竭地吼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不死!”
故人来
白煦低声安抚过白曦,让手下死士将人送下去疗伤。而这时早有机灵的下属从那顶小房子一般大的软轿内抬了一张描金雕凤交椅来,恭恭敬敬地放在白煦身后一步的位置。
白煦一掀外袍,转身坐下,微微扬起的凤目扫了一眼在场诸人,但似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对着远远站着的楚修文与决无伤微微颔首致意。
群雄多出身草莽,身上除了匪气之外,只有极少数的人因为修为的关系,能做到超然物外,然而今天在场诸人……若是真的能做到超然物外,又怎会在此现身?
江湖气碰上皇权,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平心以待?
于是在场诸人除了外围的楚修文一干人等都有些心惊胆战起来,一时没人想起要上前问一问。
白煦如今身为恒王代天巡视,襄理武林事务,自然不必再像白身那般谦和有礼。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越是有礼,便越容易为人轻视。
于是他方一坐定,先前那个被唤作依人小丫头便捧着一个银质托盘上前,上面供着一盏茶、一柄似鞭又似剑的古怪兵器。
白煦伸手取过茶盏,低头呷了一口,才微微一笑,抬头对那目眦尽裂的轮椅人道:“这就奇怪了,本王是死是活,怎么让这位……前辈如此挂心?莫非前辈认识本王?”
因着白煦方才一番不疾不徐的动作,在场武林诸人都如同被轻微催眠了一般,忘记了自己思考,只目不转睛得看着白煦的动作,听他说出的一字一句,听到白煦开口问那轮椅人,便齐齐将头转了过去。
那轮椅人死死盯着白煦,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你不是他的儿子……不对不对,你和他长得如此相像,一定是他生的……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白煦微微一笑,将茶盏放下,抚摸着手上的玄铁指环道:“这位前辈看起来似乎与逆天府有些渊源,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出当年故人对质可好?”
“当年?故人……?”轮椅人一怔,似乎一时不能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
白煦抬起修长的手指摸摸下巴,把这个略显孩子气而不太庄重的动作做得流畅自如,道:“说起来,前辈这位故人与本王也有些渊源……算了,还是让他自个儿来说与前辈听吧。”
那轮椅人似乎终于可以确信面前这个华贵衣服的青年人口中的‘故人’是谁,扶在轮椅上的手指都扣人木扶手中,手背上青筋暴起,有些声嘶力竭地道:“白无羁!你这个缩头乌龟在哪里?为什么不敢出来!”
白煦微微皱了眉头,这人嘶吼是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有意为之,将内力灌注在声线上,若是根基浅些的武林后辈,只怕受不住这番摧残。
扫了一眼外圈一众各帮各派,果见那些后辈们都有些东歪西倒面色苍白的趋势,白煦想了想,算了,若不是这群是非不分的人多事,小曦如何会受这样大的委屈。
碍着身份,他不能亲自出手给白曦报仇,但如今叫他们吃吃苦头也是好的,总该有人让他们知道江湖险恶,依仗的不是所谓‘名门正派’的名头。
也许是父子天性,那隐在暗处的‘故人’与白煦居然在此刻心意相通起来,在那轮椅人越来越焦躁的功夫,居然一明一暗地放任了这贯耳的魔音放,倒了所谓各大门派中的一大片后生晚辈。
除了倒下的人,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眼前的恒王仍然神态自若地低头喝着茶,时隐时现的嘴角却是勾着无所谓的笑容。
那轮椅人见状顿觉受骗,又气恼被这人几句话诈出了心里最不愿意碰触的那块伤疤,一时间手脚痉挛一般地抖起来,失控之下一拍轮椅扶手上的机关,众人还未自魔音的余韵中恢复过神智来,便见一带流光闪耀的银链便疾射而出,直扣那兀自低头喝茶的恒王面门!
白煦眉毛都没动一下。
那道几乎碰到白煦面门的银链不知为何在空中忽然顿住,在半空中如同碰到了一道屏障一般忽然打了个折,变了方向,直直地打落插入白煦脚凳前的土里!
众人一晃眼,连什么暗器都没看清楚,待尘埃落定之后,才发现黑黄的土地上,潜着一枚白色的棋子,大半没入土里,只留了一小截在外面。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白煦身后的八人抬的轿顶上,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得站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他的衣袍无风自扬,还未落下。
而他身边的地上,单膝跪着一个灰衣人,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制的棋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黑衣人鬓角已有浅浅的霜色,并不年轻,观其轮廓,居然与白煦有六分相似,但浑身上下邪肆独尊的狂傲,却更容易让人想起之前浑身染血的白衣少年来。
在场后辈们自然不认识这样的人物,而少数的泰斗们,心中顿时凛然,果真是他。
白无羁,传说中已经退隐了的邪派头子。
许多人隐约还记得,三年前,江湖中还流传过逆天府新一任主子,弑父逼兄,谋夺府主之位的流言。
如今看来,江湖流言不可尽信、不可尽信。
知情者不自觉得又想起了如今他们集结在此的缘由,想起他们方才以多欺寡,联合起来对付一个武林后辈……面上不显,心底却是有些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