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放开嗓门焦急地问:“姑娘好些没有?怎么这么不小心。琴儿,都怪你,说了车队马上就到也不早点准备下茶水,这么烫怎么喝?”
我暗自好笑,等她们忙乎,两人慢慢反应过来,齐声大笑。
琴儿不依:“姑娘又作弄我们。”
我笑问:“到底怎么回事?府里一个个都像演戏一样。”
“唉,姑娘,你也得忍耐几天呢。”
洗完澡我说:“直接换睡衣吧,我就在屋里吃晚饭,懒得出去了。”
娟儿立马否决:“那可不行,一家人到正堂一起用膳是规矩。”
“哪那么多规矩,我不想去也不行?”
“当然不行,二爷说了,一国有一国的国法,一家有一家的家法。姑娘不去是我们下人不懂礼,这段时间我们被罚怕了,姑娘你就别再为难我们。”
琴儿也连连点头:“就是,反正二爷也待不了几天,姑娘你就委屈几天吧。”
这二爷,到底是何方尊神?
跟着郭春进到郭大的书房,只见一男子刚对郭大行完跪礼。郭大指着我说:“老二,这就是亦秀姑娘,你见见吧。”
郭二转身来冲我拱手。想象中的迂腐老爷子却是个伟岸大丈夫,面相严肃目光晴朗。他掩饰着偷偷打量我,碰上我赤裸裸的眼神,愣了一下,低头说:“亦秀姑娘虽还未正式嫁入我郭家,但也主管家中大小事务,行使长嫂之责日久,所以二弟当以长嫂之礼参拜,请上座。”
这个,我该如何作答?郭三颀长的手指遮住眼睛,郭大则举起茶杯挡住脸,一旁的下人们都低头不语。
我抬脚想走上正座,又觉不妥,敛手对郭二行个万福:“二爷多礼了。主管郭府大小事务的是管家万坤。亦秀就是一食客,没担啥责,要说在帮里搭个手做事,那也是领了月俸的。至于长嫂不长嫂的,更不敢当。郭大当家一没下聘书,二没请红媒,三没上告我父母,不知哪里来的谣言让二爷信了,我姑娘家的名声可不好这样乱讲。”
郭二目瞪口呆,郭三身子一颤一颤地偷笑,郭大面无表情咽了口茶:“万坤,晚膳备好了吗?”
饭桌上的气氛那叫一个压抑,唯一可喜的是素来挑食的郭三居然对郭二挟的菜来者不拒,怪不得看他气色好了许多,真是恶人还要恶人磨。
我埋头苦干生怕说多错多,只盼着赶快刨完饭了事。眼角余光中,却发现郭二一直在瞅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二爷有话对亦秀说?”
郭二忍了忍没开腔。
郭大停下筷子道:“老二,亦秀姑娘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是,大哥。亦秀姑娘,令堂没教您女子用膳不能如此粗鲁么?”他做了个刨饭的动作。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谦恭地问:“郭二爷,令兄没教您不管是不是用膳时,盯着姑娘家看都是很不礼貌的么?”
郭三用手遮住半张脸,眼睛弯成柳叶,郭大咳了一声威严地说:“吃勿言,睡勿语。”
那天晚上我郁闷得失眠,半夜翻爬起来拨弄小算盘,以我现在的积蓄,买个院子不成问题,可要达到在郭府享受的级别,配齐丫鬟厨师护院下人,光凭预期的薪水收入还是紧张了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要在郭府赖下去,就不能太得罪郭二爷。忍吧,吃哑巴亏等于赚热钱。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黑眼圈去开晨会,郭大偷笑了很久。
“老二每次回来呆不到十天,这次为了见你多熬了几天,你就忍耐一下吧。”
我还能怎么办?
晨会上,郭二和郭三也出席了,大小掌柜都有些拘谨,介绍完我们去育州期间的商务运作,就没人再说话,一点没有以前畅所欲言头脑风暴的热闹劲。我提出希望把郭家商帮往北方发展,增加货源和出货途径以规避风险,大掌柜刘钧连连点头想说什么,看看郭大和郭二,又低下头去。
这会没法开了。
我拍拍手站起来:“小王掌柜,把中秋活动方案拿大书房去,我们到那里讨论。”
小王掌柜站起来左右为难,郭大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下去把事情做好。”
我跟着众人往外溜,却听郭大吩咐:“亦秀姑娘留步。”
我翻着白眼转回去,不落教的郭大,看不出我不想跟郭二待一块吗?
“老二,你似乎一直有话要说,是对郭家商帮的事务有什么看法吗?”
“非也。”
“有话你就直说,都是自家人,怎么学了这扭捏的做派?”
郭二看我一眼。
我问:“二爷是觉得亦秀在场不方便吧?亦秀退下就是。”
“确实与亦秀姑娘有关,不过姑娘也不用回避。”郭二坦荡地说,“虽然大哥与姑娘两情相悦,姑娘也确实才华横溢精明能干,但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亦秀姑娘待嫁之身参与郭家商帮事务已是不妥,大哥说话时您还插言打断,这实在有损大哥威仪。又不请示大哥就擅自差使商帮的大小掌柜,女子怎么能随便抛头露面主事?大哥虽不说,但看在旁人眼里,却是郭家乱了纲常。”
跟我说男人女人分工?嘿,知不知道千年后大小晚会的戏剧表演都有个保留节目就是专堵你这类人的嘴!
“二爷您听我说!”学小铁梅喊了一嗓,我站起来拉开架式,“郭二爷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桌前把生意谈,女子奔忙在店前。您若不相信哪,请往那店铺转,咱们的油和绸,还有粮和茶,千挑万担可都是她们办哪……谁说女子不如儿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