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老九历来只听老八的,为了牵制老九,皇帝当晚便写了谕旨,署尹继善为两广总督,协力广东商贸。
这一趟广州之行在皇帝在皇帝喜忧参半下终于圆满结束。
胤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廉亲王连夜打包上路带回京城。廉亲王对于皇帝行程事先毫不知情,而睿郡王第二日得到消息是,皇帝车架已经快到福建了。
对于这件事情,胤禩是一直到了江苏,才勉为其难开口同皇帝说话。这还是因为皇帝许了他,来年招睿郡王回京探视妻儿兄弟,并其余诸多好处,甚至连床上的主动权都送了一半出去。
……
二月初十,廉亲王三十五岁千秋时,皇帝亲自到府中以示恩宠。
这一次生辰宴办得热闹至极,皇帝甚是下了口谕着三品以上顶戴花翎的都要去廉亲王府道贺。
在迎来送往的人堆在内院的礼单上,胤禩寻了方苞送上了一幅笔墨春耕农闲图。取过看时,却不似名家手笔,在观落款正是‘望溪先生’,原来是方苞亲自画的。方苞以诗文见长,圣祖口中也要赞一声鸿儒大家,却送了一幅并不见长的画给自己贺寿。
胤禩想起査嗣庭一案后,方苞曾在私下错身时轻轻说过一句话:“王爷,大恩不言谢。润木府中上下具感王爷恩德。”
胤禩恍惚一笑,收买人心这种事做得太顺手已然成了骨子里的习惯,如今却是用不着再步步算计了。
也好。
老四你欠爷得真是,可真不是一星半点儿啊。也罢,这也是为了大清基业,总不该让读人都寒了心才好。
“高明,把这副画挂在爷房里。”
高明为难道:“爷,您看要换下那副来?”
胤禩眯眼笑笑:“那幅《花间小饮》委实太过香艳,搁在房里爷早觉着不妥了。远没有这春耕图来得应景儿。”
于是皇帝的亲笔御作便这样被廉亲王束之高阁了。
是夜皇帝自然轻车简从地从廉亲王府地侧门直入了房。
一直到皇帝带来的食盒都凉透了,廉亲王才从福晋的园子出来。
“这画儿是怎么回事?”一想到方才这人方才还在后院流连,皇帝的语气自然好不起来。
胤禩一如既往地嘴角微微弯起,动手掀开食盒一边看一边道:“四哥等了许久?这个时节也能有鲜藕?”
太医早年说过胤禩肺疾宜多食莲藕润燥,胤禛这近十年倒是记得比谁都清楚。
提起藕来,又是皇帝心头一段血泪史。因此他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汤食都凉透了,让下面的人去热了再用。今日你我合该大醉一场。”
“好。”胤禩一笑,端得是清贵温柔:“高明,去把菜食热一热,再把爷年前起出来的酒也温上。”
“嗻。”
房里温暖宜人,胤禛觉得等待时积起的气性也都渐渐平了,只是仍然好奇道:“怎么方苞也能画了?只是这画作远称不上大家,如何比得过我那副字?”
胤禩翻过杯子斟茶,一边回道:“正是因为方苞不作画,才与众不同。四哥早年颇得农趣,弟弟也在南边儿种过稻子,这幅画岂不正好应了这景儿?挂在此处,你我对酒当画,人生难得。”
胤禛随着这话也想起二人多年相伴而行,目色柔和几乎滴得出蜜来:“我说不过你,今儿你生辰,自然依着你来。”
说话间高明已经热过酒食,温过杯盘,连醒酒的果子茶水也准备好了。
二人执杯相对,具是一笑。
“八弟,这些年有时想来真如旧梦一场。”
胤禩闻言心神震动,顿停一刻方道:“若真是梦,也并非坏事。”
胤禛叹道:“这一晃神,四哥都要快四十的人了,同你一道修堤落在水中似乎还是前天的事儿。”
胤禩想起一笔旧账来:“就是那一次,四哥不问自取了弟弟的珍珠耳坠子可到今日也没还来。”
皇帝涎着一张笑脸:“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可不就是我的?”
“……”我脸皮可没你这般厚。
“你今日生辰,可有什么愿望要同四哥讨的?”
胤禩摩挲着酒杯,眼睛望向墙上那幅农耕图,一股难以言喻之气荡满胸怀:“昔日香山士与挚友对酒当歌,今日弟弟也要借那三愿。”
胤禛眼底笑意盎然,嘴里大叫一声:“好!当歌聊自放,对酒交相劝。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我便与你来发这三愿。”
胤禩仰头饮尽一杯酒:“一愿世清平。”
胤禛笑着喝毕第一杯:“愿我大清国运,百年不衰、世道清平、官者清廉、百姓安乐。”
胤禩斟满二杯:“二愿身强健。”
胤禛笑言附和道:“愿君身康体健、福禄寿康。”说罢一口饮下杯中酒。
二人一同斟满第三杯,胤禛抢先道:“三愿临老头,日日与君伴、岁岁于君同。”
胤禩横了他一眼,朗声道:“三愿兄弟怡怡、子侄和睦、骨肉相亲。”
胤禛闻言一怔,继而笑吟道:“兄弟亲从,同共财,怡怡雍穆,人所不间……你都记得!”
窗外响过一声春雷。
胤禩举平了杯子:“臣弟从来不敢忘。”
胤禛扬起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他微微侧头看着漆黑的天幕:“下雨了,这场春雨来得正是时候。老八……”说罢回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面前的人:“盛世清平,四海晏然。皇阿玛没能做到的,也许我们两个一道,齐心合力,便能做到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