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靴子脱到一半,停住了,半晌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事儿就照八爷说的罢。”
……
到了黄昏,照例燃起了篝火,今日比昨日气氛更为热烈,因为今日架在火上的,是各个王爷贝勒,甚至博格达汗亲手猎回的野兽。美丽的蒙古少女,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微笑,不停地翻动着火堆上的猎物,远处急不可耐的汉子们,早已圈好了摔跤的场子,三三两两地开始了较量,这是白天围猎气氛的延续。
有烈酒、悠扬的歌声、热情的姑娘、肥美的烤野味,以及博格达汗与蒙古王爷们的纵容,勇士们都褪下半个袖子别在腰间,好斗的热血在沸腾。
连年纪小小的十三和十四都忍不住上前与同龄的那些(未来的)蒙古小王爷们比划比划。
酒至半酣,胤禩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向康熙告了罪,先行回帐休息去了。胤禛又多呆了半个时辰,也先告退离席,一回帐子,却没看见原本应该歇下的八爷。
正疑心着,一转头便看见一个小侍卫进了帐子,手中还抱着羊毛褥子和熏香的炉子,便问:“八爷呢?”
那小侍卫被被胤禛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给胤禛请了安,回道:“八爷方才回来说帐子里有些气闷,去对面上坡上透气去了。”
胤禛看着高明手中的东西,皱眉:“都有谁跟着?”
那小侍卫总算镇静了些,回道:“高公公和两个侍卫。”
“胡闹。”胤禛低斥了一声,也不知在说这侍卫不尽职还是说胤禩擅自行动,但他素来气势冷厉,简单一句话已吓得那跪在地上的侍卫丢了手中的东西,连道‘奴才该死’。
胤禛有些烦躁起来,似乎觉得这个帐子里果然有些气闷,便挥手让那磕头求饶的小侍卫去将自己的马牵来,自己一扬鞭,朝着那人所指的山坡上驰去。
……
“四哥?你怎会……”胤禩远远听见马蹄声,还以为是侍卫来找自己回去,谁知却看见胤禛骑着马近前而来,这次是真的吃惊不小,连话都只说了一半。
胤禛下了马,横了胤禩一眼,有低头看了看地上摆着的三个酒壶,将马鞭仍给一旁不远处的侍卫,吩咐他们走远一点,不要打扰了八爷赏月的雅兴。
两个跟着胤禩过来的侍卫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胤禩。八爷笑着将一壶酒抛过去,道:“我四哥的身手可比你们强,这酒拿去,就当我四哥赏你们的。”
那两个侍卫忙道:“奴才们当值,不敢饮酒。”
胤禩笑眯眯道:“又不是让你们现在喝,当值总有轮班的时候不是?”
两人大喜,连忙谢了赏,拎着酒壶跑的远远得,这处山坡四周空旷,若是真有危险,是个正常目力的人都能发现,自然也就不需要贴身保护了。
胤禛看了高明一眼,淡淡道:“你也先回去罢,八爷同我一道回去。”
高明见胤禩并不反驳,便恭恭敬敬地退后三步,转身回帐子去准备醒酒的汤水和点心去了。
终于只剩了两个人,胤禛转头看了胤禩笑嘻嘻的脸,叹道:“怎么,不开心?”
胤禩转回头,笑脸垮了下来,道:“没有,只是今天围猎成绩太差,觉得丢脸而已。”
胤禛晒道:“居然是为了这个,早说么,四哥的分你几只就好。”
胤禩不敢置信道:“四哥,弟弟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直,说一是一,怎们也撺掇着弟弟夹带作弊?”
胤禛不以为然道:“小时候你字写不好,皇阿玛罚你抄《论语》两百遍,你抄不完急地直哭,四哥帮你作弊还少了吗?”
胤禩一怔,似乎也想起那些久远的前世的事情来,目光有些怀念起来,许久之后,胤禩才微微叹道:“其实也没多久的事儿,只是如今四哥变得铁面无情,害得朝中大臣连打招呼都要胆颤心惊。”
胤禛不以为意道:“朝堂上的事,公事公办就好。没做过亏心事,还怕什么。”
这话正好戳中胤禩软肋,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胤禛转头看他:“只是,小八你却是在什么时候学会同四哥藏着掖着,不说实话了?”
月下
胤禩呼吸一滞,他背着老四干的事情太多了,多得都不知道该说哪一件儿。万一这要是说错了,让老四知道自己还阳奉阴违做了别的事儿,不是自断退路了么。
胤禩不由干笑几声,摸起身边一个酒壶拔去塞子,仰头灌了几口,心里盘算着怎么岔开这个话题,喝多少可以开始装醉。
胤禛如何不知道那人的打算,有些好笑地一把夺过那人手里的酒,就着壶口也喝了几口。虽然二人平素也时常在一出喝茶饮酒,但那是规规矩矩得各自一个小酒盅,这要同饮一壶酒的事情在记忆里似乎还真没有过。
胤禩愣了一瞬,才在心里自嘲道,你个少见多怪的,老四与十三上辈子就好得穿一条裤子,兴许还同一个碗里用饭呢。想到这里,胤禩一仰身,倒在草垫子上,翘起一条腿架在另外一条腿上看月亮。
胤禛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成何体统’,却也没真的较真,许久才道:“今日换马的事情,你就真不打算说给四哥听?”
原来是这回事儿,胤禩心下稍定,面上仍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道:“这事儿其实原本是我做到不好,若是真追究起来闹得大了,也是个不了了之,何况……弟弟也不想连累到旁人。”
胤禛知道这事儿的确难以追查,看起来也的确似一桩意外,事情捅到老爷子哪里去并无好处,说不好会牵扯出星辉来。不管是意图谋害皇子,还是结交臣子,闹大了小八都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