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完了,这一年,胤禩刚满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加上刚添了一儿一女,见着谁都是笑眯眯的,正可谓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四月的时候,他随着老爷子再次巡视了永定河,老爷子对河工治理非常满意,大大嘉奖了胤禩与于成龙,胤禩非常虚心地将所有记得名字的治河官吏都提了提,将功劳都往他们头上推,自然让老爷子更加开心,一挥手,所有人都有赏!这些苦哈哈的河工们平素哪里有人肯为他们出头,于成龙又是个一板一眼的,不算太会做人,碰着胤禩这么个活菩萨,顿时感激涕零,纷纷将衷心暗自表给了八贝勒。
一转眼过了五月,弘旺和静娴都满了七个月,虽然还不能站稳,但一声口齿不清的“阿玛”、“额娘”却是能整日叫着了。胤禩前世得了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正是夺嫡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整日里忙着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加之两个孩子都是妾氏所出,他对两个孩子自然不算太上心。一晃眼儿等他回过头来想逗逗儿子,才发觉儿子都会自己走路给自己请安了。
这一世可不一样,静娴是毓秀的孩子,弘旺又提早出生了十年。前一世弘旺懂得藏拙,却也有些资质平庸,这一世他可得好好看着,如果能养得像老四家的弘晖最好。
到了五月底的时候,老爷子果然下旨准备巡幸塞外,这从随行的阿哥人数众多,大阿哥、太子、三阿哥胤祉、老四、自己,十三、十四、十五胤禑、以及刚满六岁的小十六胤禄都在伴驾之列。
以往听说要伴驾,胤禩大抵是高兴的,去草原更是他重生之后一直想做的事,只是如今家里一儿一女却是让他有些舍不得了,恨不得能日日留下来陪着他们牙牙学语。
毓秀知道了笑胤禩得了便宜卖乖,在家带孩子是妇道人家的事儿,你一个爷不好好出去办差,天天搁家里怎么好?虽然是说道,但毓秀语气里却没什么不满,上次去庙里祈福之后,她真是变了挺多。
胤禩一愣也觉着是这么回事儿,怎么自己重活一回越来越没出息了,便整理了心思,跟着老爷子一路去了塞外。
途中
太子如今风头仍盛,自然蒙恩特许呆在老爷子的御撵中伴驾。老大与老三同架车撵,不过老大素来不是很喜欢老三文绉绉的做派,便借着车里摇来晃去坐得腿都麻了为由,大半天时间都骑着马跟着队伍走。老三自然乐得清闲,一个人在车撵里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接下来自然就是老四和小八一个撵子,十三十四跟在后面车里,十五十六太小,都有嬷嬷照顾着,跟在后面。
马车辘辘往前走,胤禩卷了一本书握在手中,倚在马车车窗边随意看着。
胤禛也执了一本书在翻看,身边还堆着好几本,偶尔渴了,便从桌上取了油茶喝着。那茶盅是铁质的,矮桌是磁石磨制,这样寻常的颠簸到不至于洒出来。
车行渐渐行远,路面也崎岖不平起来,车轮碾压地面,有节奏的摇摇晃晃着。鼻尖也间或闻到青草的味道,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胤禩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动。
可惜马车渐渐颠簸得厉害起来,只看了一小会儿,胤禩便觉得头晕眼花,索性将书放下。胤禩转头去瞅了瞅老四,见他仍在专心看着,一时无聊便去翻看老四身边的书册。
“《陋室铭》、《归去来辞》?”胤禩笑道:“四哥可是最近拜了哪位得道高僧为师?还是看破红尘了?”
胤禛抬头瞪了胤禩一眼,道:“要不要四哥找个时间同你讲讲佛法?”
胤禩露出一个‘别介’的神情来,摇头道:“弟弟我才刚做了阿玛,正留恋着万丈红尘,可不想看破了去。”
胤禛微哂,将自己的书合上放在一边,却俯身抢了胤禩的书来翻看,翻了几页之后微微皱眉:“《徐霞客游记》?你看这种书做什么?”
胤禩又从身边拿出一本《水经注》翻了翻,道:“这些日子一直琢磨这治河的事儿,索性将这些书都翻了翻,但觉着这郦道元的《水经注》,也许是年代太过久远了,书里许多提及的水脉似乎都有些与现今不符,这不才又去看看这近些的书。”这《水经注》是于北魏成书,的确有些久远了,书中内容翔实,旁征博引的纪录了各条水系的关历史事件、人物、神话传说,但总有些不足,尤其是书中关于南方水系的记载谬误颇多。相比之下,明朝万历年间出生的徐霞客便要近的多了,也更加客观。
胤禛皱了皱眉,将书放下道:“老看这些书,小心总想着往外跑。”
胤禩叹了好大一口气,道:“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果真不假。光是纸上谈兵,如何能治得了水?书里有些东西,不实地去瞧瞧,是弄不明白的。”
胤禛倒是有些兴趣起来,帮胤禩倒了一杯油茶,问:“横竖无聊得紧,说些有趣的来听听。”
胤禩这些天看了许多书,正是满腹野史,正好胤禛问起,他也兴致勃勃地好为人师了一把,随意捡了些书上看到的有趣故事说说,从《山海经》里的湘夫人们在湘江流域和洞庭湖水系里兴风作浪,一直讲到隋炀帝开凿的大运河的风水说。
胤禛听见前边的神话怪志一类的东西都是一笑而过,后来说到隋炀帝的时候忍不住道:“民间多有传说,隋炀帝贪图个人享乐,为了方便去扬州看琼花,而劳民伤财大兴工程最终因招致民怨而亡国的。”
胤禩喝了口油茶,满嘴的香儿,笑眯眯地点头道:“这的确是民间留传最广的一种说法,不过唐人韩偓在《开河记》中首篇即称,【睢阳有王气出,占天耿纯臣奏后五百年当有天子兴。】言下之意,隋炀帝凿穿河道,是为了泄睢阳附近的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