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怕进去,也遇到踯躅不肯离去的妻子,无颜再见她,是自己的一己之私,拖累了她。
……
浑浑噩噩之中,胤禩飘荡到了他幼年成长的地方,在良妃最后生活过的寝宫驻足停留,伸手抚上良妃最后缠绵病榻是的枕头,胤禩终于潸然泪下:“额娘……孩儿不孝,没能早些体谅您的苦心……”
是额娘生育了自己,而自己却怨恨她没有给自己一个好的出生,甚至待惠妃更亲些,也曾经生过‘若惠妃是我母妃就好了’这样不孝的念头。
“额娘……是孩儿错了……额娘……”
许多年了,胤禩从不曾如此放任过自己的情绪,纵是是被皇阿玛当众斥责不孝,被自己的兄弟削蕃夺爵,还是自己的妻子被人挫骨扬灰,自己甚至孩子被人改名为‘刀俎鱼肉’的时候,他也没让自己的被人看去笑话,致死也是云淡风轻的看着这一切浮华背后的暗色。
然后,眼下……
自己活着的时候,多数时间都在汲汲营营,收买人心,博了个乐善好施的名头,拉拢兄弟以及朝中大臣,自以为做的漂亮,却谁知步步经营都在那高高在上的人眼皮子底下。
偶尔纵是有些闲暇,也多半耗在宅邸上,忙着讨好毓秀,忙着帮她收拾残局,大婚之后,便几乎很少认真给额娘请安。
一开始是因为福晋不愿意给出身如此低微的母妃请安,之后,连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怠慢了。
“额娘……来生你还做我的额娘可好……”
胤禩跪在良妃床头,哽咽:“来生……儿臣一定好好孝敬您……”
……
许久之后,胤禩拭干泪水,正要起身,却一眼瞥见床榻靠墙的地方一抹暗光闪过,忍不住细细看去,却是一只落了单的珍珠耳坠子。
(为什么打扫的人没发现的问题都素浮云啊浮云,此处请大家表较真)
胤禩心中一动,这耳坠子看起来颇为熟悉,正是母妃常年爱用的那一对相似。说起来,这上面的珍珠还是自己幼时带着弟弟们去避暑的时候,下河摸了蛤蜊得来的,因为成色不好兼之又小的很,后来回来之后随手送给了还是良嫔的母妃,谁料却被她如珠如宝的收藏着,封妃了之后,让内务府找了人来打孔串上做成了耳坠子,至此再未离过身。
这……母妃薨逝的时候,是自己亲手给她戴上入殓的,为何会再此处?
胤禩思而不得,索性伸手将那坠子拾起(别问我鬼魂为啥可以拿东西,什么科学啊真理啊都素浮云),紧紧握在手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来。
‘额娘……定是你知道孩儿回来,特意留下的念想。此番孩儿便来寻你来了……您千万走得慢些,别让孩儿投错了胎啊……’
心中牵挂已了,胤禩胸中郁闷轻了一些,忽然脑中闪过自己今生那宿敌的脸孔来,一怔之下,微微苦笑着,心道:想我胤禩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小心了一辈子,谁知临到头了,最放不下的,一个是额娘,另一个居然是他……也罢,成王败寇,他既然得了那个位子,我便再去看看罢,看看他逼死了这么多兄弟之后,可还能睡得安稳!
适时雍正正在朝下澹宁居与心腹大臣议政,胤禩抬头看了看窗外圆月的高度,以及桌上奏折的厚度,忽然心中生出一丝幸灾乐祸来。
胤禛与人说着话,胤禩看了他灰败的神色一眼,将思绪注意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上,原来是国库空虚,贪污之风屡禁不止,再加上南疆不稳,西线的仗也打得不太顺畅,林林总总。
胤禩心中冷笑,若不是你夺了十四的兵权,又如何会有今日无人可用的局面,正得意着,忽然又想到,若不是自己当年处心积虑让皇阿玛厌弃了十三将他抄家圈了起来,力保十四去了西藏带兵,皇阿玛宾天的时候,自己也不会手中无人,若是当时十四在京城里,也许继承皇位的……
想到这里,不由又是一阵苦笑,这便叫做挖个陷阱,却埋了自己么。
正在这时,大太监高无庸忽然在屋外回禀道:“皇上,十三爷不好了。”他跟随皇上多年,自然知道这位爷对当今皇上的重要,也因此没有如同外臣们那样称呼那位爷为‘和硕怡贤亲王’,而是用了当年还在潜邸时的称谓。
胤禛闻听之后,毫无反应,只是面孔煞是附上了一层青气,额角血管头突出了,看得周遭众人一惊,张廷玉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先去看看怡贤亲王要紧。”
雍正听此一言,终于有了动作,脸上先是露出些许迷惘的神色来,忽然眉头紧紧皱起,面色有如死灰一般,右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揪做一团,哇得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十三殁
见雍正吐血,太监、张廷玉和方苞等人顿时吓得半死,口中纷纷叫着‘皇上请千万保重啊’,拥了上来。而雍正此时身体一直不太好,因此外间里总有太医侍候着,倒是正好,张起麟连忙传了太医过来为他诊脉。
但胤禛此刻无暇顾及其他,一脚踢开太医,吩咐高无庸立刻备马,向着清梵寺狂奔而去。
胤禩对胤祥年少没有分府的时候还有些交情,长大之后并不太亲近,自然因为他是‘四阿哥一党’的原因。
此刻见胤禛心神大乱,便跟着打算去看看热闹。不是他无情,当年小九被眼前这人活活折磨死的时候,他便心中立誓要让他这个刻薄寡恩的四哥尝尝手足想离的滋味,想不到今日居然机会就在眼前了,何况他如今也是‘死人’一个了,对旁人的死也做不来兔死狐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