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
老夫人点头附和土司:“最近永昌一带匪盗猖獗,土司有先见训练镖师,以后会派上大用途。”
高宣扯扯嘴角不再言语。高宝忙给大家添茶。
老夫人又道:“对了,这次阿容去牛街,发现莲花山形似莲台宝光四溢,我看他画的图,正与观音大士座下的莲花台一般。听说那莲花山地灵物丰,我谋着跟土司讨个吉利,封它为观音山。”
土司懒懒点头:“阿嫫决定就好。”
高宣飞快算计一遍,发现那座山没什么珍贵药材,于是附和道:“定是佛祖感念阿嫫勤礼佛,才降祥瑞给阿容瞧见。应该把观音山列为圣山,闲杂人等不得进去。”
高香莲喃喃:“俗话说靠山吃山,如果附近乡民不能上山……”
老夫人强势地纠正:“也没说要断人生路,吃斋念佛的人慈悲为怀。”
“阿嫫是慈悲心肠。”高二爷是和稀泥高手,忙接过话向土司建议,“阿容和我冲壳子时提到过莲花山的圣迹,他说只有两峰现了佛光。我谋着就定那两峰为观音山,既全了阿嫫礼佛心意,又不伤她老人家的慈悲心肠。”
土司站起来:“那这事就阿宝去办,不要惊了圣山。”
看土司要动身,高宣马上殷勤地递过鹤头红藤杖,扶着土司出门。高宝也收拾茶具告辞了。
高香莲看着有趣,笑道:“阿嫫,都说阿星哥像我们的阿爹,我看阿宣哥真当侍候阿爹一样侍候他呢。”
“阿莲你都要当媳妇了,说话还过偏儿没个准?”
高香莲做个鬼脸,偎过去撒娇:“阿嫫,我连婚期都没订呢,说什么媳妇不媳妇。”
撒娇的语气,却带了几分失落。
老夫人搂着她细问:“木俪为什么不提婚期?”
“还是那校场,阿俪哥脱不得身,说等明年学成才谈其他的事。”
“那阿铭,硬是个害人精。”
“阿容哥和阿俪哥可把他夸上天呢,其实还不是土司背后撑腰。土司谋定的事情,偏阿宣哥没眼水,天天揪着闹。”
老夫人笑道:“你还没嫁出去呢,就向着你阿俪哥了。”
“阿嫫别笑,我不向他向哪个?阿宝哥不理事,阿宣哥靠不住,阿容哥是个好阿哥啊,可最近又不得阿嫫你的欢心。我是没依没靠的海菜花喽,飘到哪算哪吧!”
老夫人总算听出点味儿,正色问:“可是木俪让你来打探什么?”
“他那脾气,一句话转三个弯,就是少转一个弯提点我来打探什么,我也领会不到。”高香莲坐直了正视着老夫人,“阿嫫,我是要做木氏土司夫人的,如果高氏土司人选不定,我不踏实。”
“呸呸呸,憨娃娃瞎讲,你阿星哥还健在呢。”
在倒是在,这健嘛……“阿嫫,你以前一向疼阿容哥,我还气你眼里只有幺儿子没有我这幺姑娘。为什么你现在却挑他这样那样,纵容阿宣哥欺他?”
老夫人拿火钳挑了挑炭火,挑得火虱子霹雳啪啦乱舞。
“阿莲,我晓得你们心思,你和木俪都跟阿容亲厚。可我现在不挑他毛病,以后就轮到外人来打压他。阿容最近办的事,没一件称心的。土司惯侍他,不管他做什么都给他抬着,以后他若当了家,哪个来给他抬?”
高香莲刚要驳嘴,见阿嫫神色肃穆,忽然反应过来阿嫫这番话是要说给高容听,于是定神听着。
“再好的蚕丝也要杂着几个茧皮,再白的大米也会掺进沙砾,阿容他太要好,反而办不成事。”
高香莲晓得这是指夏天赈济的事,当时委婉问过木俪意思,得到的回答是:“好在金沧土司富可敌国。”不晓得他是感叹高家实力雄厚不怕人占便宜,还是暗示以后高家不该去占他木家的便宜。
老夫人放下火钳,转头看幺姑娘:“阿莲,阿三耶说过,太直的树留不住鸟,太清的水养不成鱼。以后你做了土司夫人,也要学着懵懂大吉利。”
高香莲不想纠缠这个,岔开话题:“那他办校场又出了什么差错?办校场不要好可不行。”
“憨姑娘!他们说校场是练镖师的,那阵仗是练镖师?那是操练军队呢。”
高香莲配合地惊呼:“老天爷,怪不得阿俪哥着紧,看来么些人也要整武装。既然么些人都不怕麻烦跑来金沧学艺,那我们有什么不能整?”
“阿莲啊,高氏归附明朝廷,四十多年未动干戈,忽然整这个校场,朝廷怎么想?”
“练镖师咯!”
“你们扎实乐观。阿宣说得对,虽然我们跟大理府平级,但大理府是流官,是皇帝派来的人,我们必须把他们供着,想想当年沐公在大理府的作为……我们毕竟是民家人,跟他们隔着一层,凡事小心为上。”
高香莲想说当年沐英血洗大理,就是因为段氏没有强兵利刃。高氏偏安一隅四十年,组个武装就当是自保的盾牌,能不用当然最好,即便真有事,至少也能保住高家人逃出去吧?只是这些话,连高宣都不听,阿嫫更不会听。
“不过阿容哥这次去牛街就把事情办得漂亮。”
“那是总兵懒得计较。人家严查过境马帮,我们也要跟着严查,这不是变相跟人说我要严查你大理府的货物?这种念头想都不敢想,他居然还敢去提,也是总兵腰包揣够了,要不然拉几架大炮端了我金沧城,我们可跑得出去找皇帝哭?”
“啊呀阿嫫又吓人,不要冲这些了。来看我的新围腰,这些百褶可压得好?”
高容俯视着虬枝乱斜的桑园,看到桑园深处盘旋而上的渺渺青烟,冷冰的脸色就冰释了。那个小院里有热火朝天的大炉子,能熔化自己所有的烦躁和不甘。驰马在桑枝间穿行,从树枝间竟看到阿筌站在门槛上张望,他忙纵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