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铭可吩咐什么?”
“没。”
有时嫌阿筌太多话,可现在他一字一字蹦更叫人怄火。高容强开口:“这雨一时下不来,晚上要晴了才好放河灯。”
阿筌看水看得专心,还绕到木俪那边去看水击桥墩。
高容暗想自己是不是太纵容这憨娃娃了,让他没个敬畏心,连少爷问话都爱理不理。“阿筌,你骑马来的?”
“哦。”
“那还着急回去?你不等放河灯?”
“不。”
木俪遗憾:“我早没想到河灯可以用小瓜做,又好玩又好看。”
阿筌答:“那当然。瓜皮镂空了烛光就能透出来,漂水面上比纸灯好看,还不用担心渗水,方便多了。里面有竹撑,形状可以保持得久些。”
“早晓得刚才该跟清粉嬢讨一个,我最喜欢那个四面雕着翠竹的,好像真是嵌了几段竹子上去。”
“现在做也来得及,我去买些瓜来?”
“现在就做?”木俪问高容,“阿容你喜欢哪种花样?”
高容怒火中烧,阿筌你是民家人啊,是我高容的人啊,咋木俪才去校场几天,你就能跟他冲壳子跟我没话说了?
高容一生气就前前后后想,想起这娃娃以前给木俪扎火把,现在又要给雕瓜灯,到底拿了阿俪少爷什么好处,费这么多心思讨好?想到这些,阿容少爷连带着对木俪有气,于是别有用心地问:“阿莲亲手画的河灯不如那些小破瓜?”
“不,不,我只谋着给娃娃耍。”
高容哼一声不说话。
木俪有点无措,不晓得为何一向随和的阿容少爷偏对这铸剑工苛刻冷漠。挺好个娃娃,又能干又懂事,而且还是阿铭的人,你阿容少爷不是稀罕阿铭吗?就是做样子也要哄哄他的人啊!
木俪看着冷场马上转个话题:“阿筌,你说过金沧每个时令都有好吃的,入秋后又有什么?”
“谷子扬花了,这个时候最适合吃谷花鱼,晚上把田埂挖个缺口用竹帘接着,早上去看就能遛到一竹帘谷花鱼。”
“那得有多少斤?”
“谷花鱼长不大,最多这么长,”阿筌比了半截食指,“圆滚滚肥噜噜的,它只吃开谢了的谷花,所以没有苦胆味,酥黄了下酒,又香又嫩还不用剔刺。”
木俪稀奇不住:“还有不苦的鱼?可惜校场旁边没有谷田。”
阿筌刚想应承说今天夜里我走远些放个遛子试试,就听高容说:“阿俪哥,街子上卖的多了,叫他们买些晚上酥来吃。”
听出高容语气里的不耐,阿筌不好再说话。
木俪笑:“阿筌你要赶路,快走吧。阿容我们可回去?”
高容趴着栏杆好像没听到。
阿筌瞟见高容双手紧抓着石栏杆,指节泛白似乎要嵌进石头里去,心疼得要死。不晓得这位少爷又生哪个的气,既然木俪对校场的事情想得开,那阿容少爷忧心的还是冰雹灾后的赈济?才十多岁的娃娃,土司肯定不放心交付那么多事,操心这些平白伤身啊。
惊觉自己竟痴痴盯着高容的双手,阿筌忙收回目光抬头看远山和铅云,用汇报的语气说:“阿容少爷,昨天阿铭师傅说要教剑术了。”
“嗯。”
木俪接口问:“那阿铭不能操练么些人了?”
阿筌见高容连校场的操练项目都没兴趣,更吃惊,不晓得高家发生了什么,让他没心思管校场。偷眼看少爷,发现他阴沉着脸看河水,于是一面猜着少爷心思一面敷衍木俪:“么些人功夫高,军爷说着重让他们练阵型。”
木俪笑起来:“看我,还老想着功夫功夫,又忘了阿容说的,走镖最重镖师间的配合,个人功夫再好,也不可能□照顾整个马帮。”
“对对对,阿铭哥也强调这个,你现在看那些娃娃多乖巧,刚来校场
23、23、相思不敢露人前
时可不一般,打架装病,什么法子都使过……”
阿筌唠叨许久,木俪听得眼发亮:“阿铭确实有一套,他居然年纪轻轻就退隐,硬是便宜了我们。”
“高——土司老爷也慧眼,”阿筌微微侧耳听了听高容动静,感觉少爷怒气越盛,一面内省可是不该跟木俪说太多校场的事,一面把话题转开,“土司老爷擅用人,一个萝卜一个坑,阿铭哥也说在校场他过得舒心。”所以,土司老爷既然定了阿宝少爷去赈济,肯定有他的用意。
木俪和阿筌聊得越投入,高容越气愤。爷培植的宠人,凭什么给爷冷眼让爷受气?
“一个小小的武器养护教习,也就是名字好听,真当自己是抱盘(民家人请客的主菜)跑饭桌中间供着,校场这样校场那样,校场可有你指手画脚?”
少爷脾气又犯了,阿俪少爷咋整的啊,陪他一天还没让他消气?阿筌苦笑,应了一声:“晓得。”
高容说完话就意识到自己嘴太坏,正担心若得罪了阿筌以后又得想法子去哄,却听他摆出退让态度闲闲一句“晓得”,那不计较的清高样扎实叫人抓狂,于是阿容少爷不管不顾爆了,冲口就骂:“你又晓得?憨娃娃成天不干正事瞎晃什么?我高——”
木俪忙架住高容:“阿容,街上!”一面给阿筌使眼色,“要下雨了。”
阿筌不想走,高容正气头上呢,把火发出来还好些,这样憋回去更是伤身。他又不会对别人发火,也就冲自己使劲,让他发泄吧!
“阿筌我明天、或后天回校场,你跟阿铭说下,他想如何就如何,不用管我的想法。”阿俪半拉半挟架走高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