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顿时哑口无言,抿了抿嘴角,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确实问得傻了些。
那人已经做了如此多的错事,还怎么奢望他人放过他?虽然不知道总是对自己说话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主教,但景昀直觉觉得,就算不是主教,也和那教坛脱不开干系。
景昀闭了闭眼,脸色有些惨白地起身,道:“我头有些痛,抱歉,请容许我先告退。”
其他长老自然没意见,待他离开,弦长老皱眉道:“族长,这几日大人他……”
“我知道。”龙翎起身,弹了弹衣摆,“几位长老先陪我去看看雅长老吧。”
虽然龙翎是族长,但他与景昀的事怎么也算是家里事,几位长老不便多问,只得起身点头。
“是。”
作者有话要说:景昀并不是圣母心了,而是因为他失忆,自然对神秘人的憎恶和感受没有那么强烈,听得虽多但没有切身感受才有这样的心思。而且这也是因为他在梦里看到了那人样貌才动摇了。
☆、潜伏
雅长老是在龙翎探望过他之后,第二日清晨静静地走的。
这几位长老年纪都已不小,雅长老曾几何时也是一表人才,抚琴论道之人,只是后来老眼昏花加上耳背,常常坐在那儿也是神游天外,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接过话头也是弄的人啼笑皆非,可如今说走就走了,众人心里一时也是接受不了。
雅长老的家人按龙翎吩咐将老人大葬,后山墓地处漫天白纸,身为祭师的景昀为雅长老的魂灵祈福,随后又安抚其家人不要太过悲伤。
“人死如灯灭。”景昀劝道:“不管以前有什么事,都让它们随风去吧。”
“感谢提摩大人。”雅长老的小女儿抹着泪,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拉着景昀的袖摆,“阿爸他……阿爸他为族人忙碌一生,临死也挂心着族长和族人,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一定答应。”
景昀看她可怜,也没有抽回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吧。”
“阿爸曾说,族长不是善于照顾自己的人,他还年轻,容易意气用事,身边总要有一个顾虑周全的人为他多做考虑,不要……不要让他伤了自己。”
景昀一愣,心里顿时复杂万分,抬头看了站在不远处的龙翎一眼。
那人这两年身子似翠竹一样发疯地长起来,因为习惯每日清晨打拳练武,身子十分硬朗伟岸。说是十七岁,看上去却成熟不少,眉目里自有一番运筹帷幄,旁人轻易置喙不得。
景昀早已习惯依赖于他,对他说的话也从不反驳。那人让自己哪儿也不要去,他便哪儿也不去,就这样守着这一方小土地,每日看着同样的景色,竟也不觉寂寞。
“我会照顾好他。”景昀对年轻的妇人道:“放心吧。”
那妇人点头,拭去眼角泪水轻轻笑起来。
“阿爸很是喜欢提摩大人。”妇人道:“他总说,因为有大人在,族长才越发温柔。”
景昀一时有些尴尬,摸了摸耳朵,道:“雅长老他……过誉了。”
这般说着,又想到那人已经去世,从他失忆以后与几位长老相处的过程实在不算多,对那人的印象也很是模糊。
心里不禁叹息一声。
等处理完葬礼的事,回程路上,龙翎让其他人先走。
景昀紧跟着停下脚步,“你呢?”
“我想一个人静静。”龙翎脸上有些疲惫,双眼里的神采也少了不少。
景昀道:“我陪你,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不打扰你。”
龙翎一愣,轻轻笑起来,“说什么呢,你愿意陪着我,我很高兴。”
于是其他人只得先行离开,龙翎带着景昀走到后山一片竹林里。停了会儿,道:“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儿玩。”
“是吗。”景昀摸摸翠竹,放眼四望,这里倒是安静得很,清风拂过,让人格外舒服。
“雅长老是个好人。”龙翎突然道。
景昀没说话,转头看他。
他知道龙翎心里十分不好受,只是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如今愿意说出来,倒是能让人放心不少。
“弦长老为人有原则,对事对人总是很严格,知长老年纪最轻,最好说话,意长老最是斤斤计较,心思细腻,想得比别人都多,歌长老不爱说话,年轻时候却是一代武将。”
龙翎也不嫌地上脏,掀了衣袍席地而坐,盘着腿靠在翠竹上,说:“雅长老是他们几人里最安静的一个,他总是带着笑,就算后来听不清别人说话了,笑容也没有变过。他总是担心我,担心我不开心,担心我压力太大……”
景昀见龙翎眼眶微微发红,心里一揪,刚想说点什么,少年已经闭上眼,缓了片刻再睁开,已经看不到丝毫悲伤了。
“我会守护好龙族的,这是我的责任,也是雅长老的愿望。”
景昀点头,“我会陪着你。”
龙翎侧头看向他,“昀儿,自你失忆以后你几乎没怎么见过其他人,我成日将你栓在身边,你是否对我有所怨恨?”
“怎么会?!”景昀未曾想他居然有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我从没这么想过,你……你对我好,只要不触及危险的事,你总是随我去做。我,我怎么可能有怨言?”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记忆。如果没有龙翎百般照顾,他哪里有容身之处?
“如果你对我没有怨言,为何你还总是瞒着我?”
景昀一愣,“瞒着你?”
“你心里有事。”龙翎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你心里也有事,不肯告诉我,失去记忆以后你心里装了事,依然不愿意告诉我。我……就这么不可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