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一种感觉,温和的,顺从的,似乎还带着一些担心。
担心?
景昀犹豫了一下,道:“让它们进来吧。”
这句话在他人听来有些奇异了,所谓的“让”应当是建立在对方想要做什么的基础上,可对动物……可以用“让”这个词吗?
它们对人有任何目的性的行为吗?
龙翎往外看了一眼,挥手,“按提摩说的做。”
护卫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收了剑,往旁边退让了几步。
门口的位置一被让开,几只兔子和狐狸立刻小心翼翼往前探了几步,兔子长长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在门口用短短的后腿站立起来,三瓣嘴上的胡须跟着它不停蠕动的嘴抖来抖去,它身后的小狐狸则是晃着长长的尾巴蹦了进来。
有狐狸胆大开道,几只小兔子才跟着跳进门来。
一路无人阻挡,它们像是一只奇异的小分队,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磨蹭到了景昀身边。
小狐狸盘起尾巴坐了下来,鼻子在景昀的伤腿上嗅了嗅,嘴里发出古怪地“嗷”声。
曲闲之虽然依旧淡漠,但眼底的惊讶却没能掩盖住。
他之前来的路上还大雨瓢泼,刚到这附近又突见云层散开,阳光大盛,随即便有一群群的动物从白鹿脚下奔过,朝着帐篷方向而去。
一开始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后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景昀造成的。
他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可看眼前情况……这个提摩,竟然还有几分本领。
他垂下眼眸,收敛起情绪。蹲下身将裤子剪开,又拆开绷带仔细检查。
“缝针的手法不错。”曲闲之道:“伤口愈合得很好,这药……”
他看了看绷带上沾染的药物颜色,又轻轻嗅了嗅。
“红花岭、三月冬和昆草。”曲闲之挑挑眉,“这三味药一般只用来口服,目的是退热护体,可甚少有人知道它们还能拿来外敷,只限于大面积伤口撕裂,用于防止感染,还有一定镇痛的功效。”
景冥也略懂药理,听到此有些诧异地问:“防止感染我能理解,可镇痛是……?”
曲闲之从随身的药兜里摸出新的药粉,均匀撒在干净的绷带上,又往伤口上抹了一点凉凉的草药,这才轻轻将绷带重新缠上去。
他边做这些边道:“红花岭打成粉,混合三月冬在火上均匀受热,会将三月冬性寒的属性完全激发,敢问祭师,三月冬若是单独使用,有何功效?”
景冥想了想,“止热、防风寒,若是大量服用还会造成腹泻。”他顿了顿,陡然想起什么,“还有……轻微的麻痹作用,只限于外敷。”
曲闲之点头,“我们惯常用的镇痛药物是雪影,它性寒,用于伤口处冰凉无不适感,对于镇痛有奇效,内服可治头痛,外敷可用于风湿和骨刺。”
景冥点头,“红花岭有催发效果,一般与其他主效药物一起使用,原来如此,曲大夫果然医术高明。”
曲闲之挑眉,“提摩的伤并不是我医治的。”
他想起前一天那个看上去傻傻憨憨的男人,撇了撇嘴,“那家伙,有两下子嘛。”
景昀适时地推荐:“和公子很仰慕曲大夫,一直希望能见你一面。”
曲闲之缠好绷带,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道:“回去告诉他,虽然药用得不错,但换药的时间把握的不够好,这药的颜色已经带粉了,正常应该是绿色才对。”
景昀硬着头皮道:“这是我不好,我到现在还没回去过,想必和公子昨晚就在找我了。”
曲闲之眯起眼,显然有些不快,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停顿了片刻不情不愿地道:“既然如此……改天我会让人送请柬上门。”
景昀松了口气,“多谢曲大夫。”
换好药,景冥说自己很累,先行回去休息。龙翎见景冥脸色确实不太好,便点头允了。
等他走后,曲大夫才若有所思地开口,“族长,我观祭师脸色,似乎……不太好。”
曲闲之轻易不说“不好”的词,因为传说中他可是连死去的人都能救回来,在他眼里,哪里有不好的病呢?
可现在他却说出了不太好这样的话,龙翎和景昀都是一惊。
景昀道:“曲大夫是看出了什么?我阿爸……阿爸他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龙翎脸色也严肃下来,坐到一边,看着曲闲之道:“你看出了什么?”
曲闲之对着其他人没什么好脸色,万年一副“天地间我最大”的模样,可对着龙翎,哪怕对方年纪比他小上许多,他却半点不敬也无。
“祭师气色灰败,唇色发青,眼白发黄,额头中间有很深的折痕。”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这个位置医术上说是与心相连的,眉心有了深横,若不是长期压力太大,过于疲惫,便是心脏出了问题。”
景昀的手指瞬间收紧,“心脏?”
曲闲之想了想,“这只是我观测之下的想法,具体还需要把脉才可知。”
龙翎点头,“那你去为祭师看看,若他不愿意,便说是我的命令。”
景昀有些诧异转头看他,龙翎似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祭师看上去性格温和,实际上和你像得很,倔脾气。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他不可能不知道,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找大夫看看,曲大夫就站在这里,如此好的机会,他会错过吗?”
景昀垂下眼眸,“族长说得是,我也正是如此想。阿爸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就说是我的命令。”龙翎看向曲闲之,“现在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