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诊治!”他匆匆丢下一句话,赶紧推门出去了。
景昀也脸色惨白,可能是之前绷带缠得太紧了,腿已麻木,反而没有任何感觉。此时剧痛才开始蔓延,像有一把刀,反复反复地搅拌伤口。
和世人是个年轻大夫,自小跟着师父在龙族城内转悠,治得病也不算少,比这更惨的他也见过,此时倒是非常镇定,脸色未变地道:“这位小兄弟,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狼咬的。”景昀紧紧拽着身下被单,咬牙道。
和世人心里虽震惊原因,又见他小小年纪却是不叫痛不落泪,脸上带了些刮目相看的神色,一边处理血水和脓水,一边轻声与他说话,以此转移注意力。
“看这伤口很新,药也是好药,如何会裂开?小兄弟是否做了什么过激运动,以致扯裂了伤口?”
景昀想了想,“昨日下午……翻过桌子。”
和世人:“……”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知道小孩子这种生物是不能以常理去推敲的。可谁来告诉他,一个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大的孩子,被狼咬了居然还能去翻桌子?伤口裂开都不知道,此时也不哭不闹?
这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孩子吗?
和世人陡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看着他问:“小兄弟难道是……提摩大人?”
被叫做“提摩大人”的景昀一愣,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在下景昀。”
“原来真是提摩大人。”和世人笑笑,将伤口处理好后,又从药箱里掏出针线来,“难怪言行异于常人,不愧是提摩啊。”
他说着,将细细的针头用火烤了烤,放缓了声音安抚,“您的伤口已经恶化了,只能用缝针的方法治疗再加以外敷内服药物调理。”
龙翎此时刚好推门进来,脸色已好了不少。一眼看到和世人举着针,景昀脸色刷白,顿时惊了,“你要做什么?!”
和世人转头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龙翎看着那针都觉得自己腿疼,问:“没有麻痹之类的药吗?你,你难道就要这样下手?他要是疼死了怎么办?”
“若换做其他人,我不会选择这个方法。”和世人道:“眼下麻痹之药珍稀,我自己身上也没有。用其他方法虽可治疗,但效果很慢,保不齐还会重新裂开恶化。这种方法虽疼,效果却是最好。”
他说着,低头看向景昀,“提摩大人可自己做决定。”
景昀自己也不想一直瘸着,手脚不便做事也不会方便。
他只犹豫片刻便道:“来吧。”
“来什么来!”龙翎反而炸了,“你会疼死的傻子!”
景昀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伸手扯掉枕头上铺着的枕巾,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咬住,瞪着一双乌黑眸子,不清不楚地道:“来!”
龙翎倒抽一口冷气,还没说什么,那针已下去了。
就见景昀猛然浑身抽了一下,手指陷阱被单里似乎要活活折断。龙翎脸色不比他好到哪儿去,此时也顾不得说什么了,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原地。
“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话呢?”龙翎与他说话,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四岁的时候我让你不要下河抓鱼,刚过了洪涝,河水里有脏东西,你不听,结果回来爬了一身的水蛭。”
景昀惨白着脸,含糊地勾了一下嘴角。
龙翎继续道:“六岁的时候你非要跟人比骑射,说了危险你不听,突然闯进围场,差点被射成刺猬。”
景昀奄奄一息的唔了一声,眼神有些涣散了。
他听着龙翎跟自己叽叽咕咕,心里又温暖又欣慰。年幼的时候两人关系是真的好,这是不掺杂任何东西的好,纯粹的让人想起来都想笑。
哪怕后来二人成婚,默契十足,惹人艳羡,细细想来却反不及那几年的单纯简单。
人一旦心里挂上了谁,总归是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心思总也无法由自己做主的。
相反幼年时节两人时而打架,时而争吵,却是最信赖彼此的时候。
腿上的疼痛渐渐麻木成一片,待和世人一头汗水说了“好”时,他终于昏死过去。
☆、莫名
景昀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偶尔觉得有双手轻轻拂过额头,却也只是停留片刻便很快离开。
不知昏睡了多久,一日实在口干舌燥,喉咙干紧得发疼,终于睁开了眼睛。
屋外正是傍晚时分,退了烧的身体显得轻松了不少,不再似前几日般沉重的让自己无法负荷。
微风从窗户外挤进来,像少女灵巧的手,轻轻掀起床前半掩纱帘,又迅速离开。
景昀闭了闭眼,又睁开,反复几次,视野终于清晰起来。他坐起身子,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微微喘气,感觉身体因这些天的昏睡虚弱不少,浑身无力,肚子更是饿得咕咕直叫。
他拂开床帘,搬动自己的腿小心挪动。和世人的话果然不假,缝针之后的伤口好得快了许多,眼下也不再疼,只是稍显麻木僵硬。
他磨蹭下床,取了旁边拐杖一瘸一拐坐到桌边。先给自己倒了杯茶,顾不得凉,一口气灌下五杯,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有一种再次活过来的错觉。
这具身体尚未经过系统的体能训练,包括骑马、射箭、舞剑弄枪等,自己上一世体力不算差,箭术更是百发百中,只是这些东西带不到这具身体上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腋下——简直是皮包骨头的瘦弱。
也难怪这一病便是几日起不来了。
吱呀——
房门从外被推开,龙翎一进门,先跟景昀的目光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