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斐如扫了一眼就知道是十月王公馆金石展的邀请函,她有些意动,只是心中有顾忌,抿着唇不应声。欠下的人情是需要还的,她跟孔明君的关系越来越僵硬,怕是朋友都难做。
半晌后,盛斐如才叹了一口气道:“退回去吧,我不需要。”
徐丹荔不再劝,点头道:“好。”
先是顾无央再是孔明君,盛斐如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连眉眼都蒙上了一层冷意。徐丹荔见她心情不好,眼珠子一转,笑道:“你不如辞职了,自己走遍大江南北去看金石碑刻。”总之盛家也有这个条件。
盛斐如眸子一弯,她笑道:“我都快心动了。”
徐丹荔不遗余力地鼓动着盛斐如:“心动不如行动,到时候路上可能就有艳遇了呢?”
盛斐如垂眸似是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临近十月,街道各科室的检查多了起来,盛斐如也跟着跑东跑西,无心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这一次顾无央应该是被彻底打击到了,应当不会再有其他的联系。她就像是列表里的大部分好友,在短暂的火热后便陷入了永恒的清寂。盛斐如考虑后将她删除,可临到那一刻,到底没能够做下决定。
九月底的雨有几分爽气,绵绵的,却又不像春雨那般温柔细腻。
盛斐如撑着伞慢悠悠地走在道上,临近拐弯的时候被忽然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顾无央没有撑伞,发丝上凝结着水珠,衣服上也多了斑驳的细密湿痕。她手中抱着一个盒子,眸光清亮,正炯炯地望着盛斐如。
盛斐如眼皮子一跳,到底迈开了脚步往前,雨伞朝着顾无央一倾,淡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吓人吗”三个字被她吞了回去。
“等你呀。”顾无央道。
盛斐如:“……”虽然很想把顾无央拉黑,但是她并没有付诸行动啊。她眉头紧蹙着,交织的复杂情绪转瞬便消失,只余下一片青山白水的清寂。半晌后,她才接腔道:“你可以先联系我。”
顾无央讪讪一笑。
“说吧,什么事情。”盛斐如垂眸淡声道。雨逐渐下大了,落在伞上噼里啪啦得响,仿若玉珠落入银盘中。盛斐如瞥见顾无央在伞外的手肘上挂着水珠,心中泛起了一抹波澜。“跟我来。”
顾无央点了点头,安静地跟在盛斐如的身后。
她知道跟盛斐如一个小区,但是从不晓得她住在哪个单元楼,更不知几层几号。在她们还算是“泛泛之交”的时候,她都没打探到消息,可现在决裂后,却有幸跟着她踏入“私密领地”了。
盛斐如扔给了顾无央一条干净的毛巾,周身的阴郁与冷气更重,仿佛要化为实质。
单元楼的大厅中坐着人,还有孩子在打闹玩耍,她一个冲动却是将顾无央带回了自己家中,明明在楼下就不该多做理会。
关她有什么事情呢,她们又没什么关系。
顾无央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将那宝贝似的礼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她凝视着盛斐如道:“送你的。”
盛斐如她抿了抿唇,眼也不眨道,“无功不受禄。”
见顾无央还在愣神,又冷下了心肠道:“就是为了这事情?那说完了你可以走了。雨伞在玄关,自己拿。”
她早该知道的。顾无央与她之间,不会有重要的事情,只有琐碎而又无聊的往来,希望借此维系着那脆弱的,本就该早早了断的莫名关系。
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难道就因为她是自己少年时的梦就刻意驻足么?就算停步了又如何?同样是个未来会支离破碎的梦而已。
顾无央觉得自己可能是第一个才进门就被无情驱逐的客人。
她在这一刻才深刻体验到盛斐如的反复无常。
她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道:“有事!礼物不是无偿的,我最近有事情,需要一个女伴!”
盛斐如原本打算拒绝的,可蓦地想起还在自己父母眼前挂号的挡箭牌,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连为了什么事情都没有问。
顾无央见她答应,蓦地松了一口气。
庄潮歌说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是不会成功的。
可现在盛斐如不就点头了吗?
018
顾无央生怕盛斐如会反悔,她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礼物、金石展的邀请函——其实还是自己占了便宜,盛斐如哪会不明白顾无央的心思?她不缺女伴,她只是献殷勤,大概是料到了自己不好拒绝。
盛斐如已经点了头,她并不好在顾无央的跟前反悔。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急,噼里啪啦作响。玻璃窗蒙着氤氲的水汽,一颗颗水珠滚过,留下了虫爬似的蜿蜒痕迹。
屋中很安静。
顾无央等待着盛斐如的回应,她眨着眼,视线专注,仿佛世间唯有盛斐如一人能够入眼。
盛斐如没有说话,她先是看雨,又看了看手中顾无央倾注了满腔心血的册页,最后眸光才定在了那张牢牢地定在记忆中的面庞。
没有锐利张扬,没有冷清疏离……那些情绪一点点被剥落,只剩下了夹杂着点点带着亲近渴求的乖巧。
盛斐如心中一动,她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会去的。”顿了顿,她又道,“谢谢。”
顾无央面容微微发红,她垂眸道:“不用谢。”
盛斐如没有再下逐客令,顾无央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只听见沙沙沙的翻页声,这样的平静一直维系到雨势渐小。
顾无央站起身,凝视着盛斐如道:“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