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诵仰头望了一眼昏沉暧昧的天空,总觉得今夜的空气带着一股腥臭气味,熏得他鼻子难受。
他立即领着黄天爵去了鹿台。
鹿台建造的时候,殷诵时常过来看一眼。以至于鹿台这边的守卫都认得他,知道他是亚相比干的曾孙。
守卫看到殷诵身边紧贴着的黄天爵,只当是两个小孩儿没定性,中间离席出去闹了,这会儿才想到回来,便没有讨没趣去阻拦他们。
进入围墙,黄天爵匆匆跑去问了黄天禄一句,确认了崇丹凤的尸身已经被北伯侯领着宫人,拖去了王宫。
殷诵听到北伯侯这般作为,十分不齿。
殷诵清楚,崇丹凤是做好了准备入宫的,若没有出现特殊的情况,超出了她的承受力,崇丹凤绝对不会暴起弑君。
殷诵不知道是什么令崇丹凤临时改变了主意,却知道北伯侯这般作为的原因,无非是尽力表现,想要与崇丹凤撇清关系,不想被崇丹凤牵连了。
殷诵能够理解崇侯虎的行径,但是作为一个渴慕父母之爱的孩子,他不能接受一个父亲做出这样的事。
殷诵忍不住想,纣王对待双子、崇侯虎对待崇丹凤……这个世上竟然有这么多父亲对子女的心肠这么冷硬,子女于这些父亲而言,永远置于他们的切身利益之下!在他们的对比下,姑丈李靖对表哥都能算得上“慈父爱幼”了!
哪怕是自己的老师,文王姬昌对待诸多子嗣,也是五指有长短,有偏有宠。
殷诵用力晃了晃脑袋,暗自感叹:我虽然自幼没有见过父母,但是父亲在自身难保的艰难困境下,还要冒险送我到东鲁,只为我能安稳长大。比起崇丹凤他们,我这个“孤儿”,反而是真正拥有父爱的幸运孩子。
殷诵沉默地领着黄天爵跑到那道暗门门前。他们两个拨开遮挡在暗门前的粗长树枝,而后一起钻了进去。
进入王宫,黄天爵在殷诵的示意下,走在了前面。相比殷诵这张生面孔,黄天爵算得上王宫的熟人,很多宫人都认识这位西宫黄贵妃的侄子。
躲过几波人,两个小鬼摸到了摘星楼下。许是虿盆害死的人太多,摘星楼下阴风阵阵。刮出的风声好似冤魂在嘶嚎。
这种鬼地方,除了变态喜欢在此间游玩耍乐,正常人都是避着走!
此时,虿盆周围除了嘶吼的风声,再不见其他声响。
黄天爵忍不住搓了搓两条胳膊。殷诵仰头向摘星楼顶层看了一眼,而后拉扯着黄天爵靠近到虿盆边上。两个小鬼探头往坑底查看。只一眼就让他们忍不住作呕。黄天爵在晚宴上喝了酒,这时直接吐了出来。
殷诵没管黄天爵,他忍着恶心,重新探出头去寻找。最后在靠近摘星楼的一面找到了崇丹凤的尸体。
黄天爵一边吐,一边问殷诵:“坑里全是毒物,如何带出崇丹凤?”
殷诵对黄天爵毫无准备,就来招呼自己私闯王宫的行径,无言以对。他闭了闭眼睛,压下骂人的冲动。然后,殷诵从商城兑换出一包驱蛇药,按照说明将药膏涂抹到了身上。
黄天爵终于不再呕吐。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顺手把帕子扔到了地上。
殷诵立刻瞪了过去:“不想给武成王府招祸,就把它捡起来!”这么马虎,以后怎能入伍?以黄天爵的出身,日后肯定入军,而且高低做个副将。他是要领一方军士上战场搏命的!
夜盗
黄天爵低头看向刚刚丢下的帕子。他觉得十分恶心,但是经过殷诵提点,他知道这种东西确实不能留在现场。
黄天爵忍着恶心,将帕子收了回去。他跑回虿盆边上,阻拦正要下坑的殷诵:“这么多毒蛇,就是用了驱蛇药也无用的。”
黄天爵记得叔叔说过,驱蛇药只能驱逐无毒或毒性弱的小蛇,对剧毒的毫无用处,还会激怒对方主动攻击。
“那怎么办?无功折返吗?”殷诵冷着脸,瞪着黄天爵反问,“你要是反悔,现在就回去。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殷诵明白得很,崇丹凤将那块方玉给了他,就是将曹州侯父子对她的宠爱一并交给了他,将曹州的势力交给了他背后的父亲。
君投我以木桃,我报君以琼瑶。
他若在此时抛下崇丹凤,任由她被毒物吞食,就是有那块方玉又能如何?崇丹凤交给他的这份“宠爱”,他接得住吗?曹州的势力,他能替他的父亲接住吗?
“你是我叫来的,我怎么可能自己走?”黄天爵根本受不住激将法,立刻瞪圆了眼睛,气呼呼道。
殷诵从商城兑换了一把长弓一袋羽箭,交给黄天爵,嘱咐威胁道:“你盯着点,别让那些蛇伤到我。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黄天爵都要被这句话气死了。他一把接过弓箭:“你当我是谁?我可是镇国武成王的儿子!”
殷诵想起去年武成王莫名其妙唬走自己老师,搞得西岐送人又送珠宝给纣王,心头一阵腻味。
殷诵不理会黄天爵,深吸一口气,走到虿盆边上,两只小脚一蹬,蹦下了五丈深的大坑。黄天爵连忙拉开长弓,搭上利箭,紧紧盯着殷诵,不敢有一点差池。
商城出品,必属精品。殷诵身上的驱蛇药药效惊人,毒物纷纷游走四散。就连毒蛇中的头名状元——银环蛇都要扑腾着赶紧从殷诵眼前爬走。
殷诵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径直来到崇丹凤的尸身前。殷诵望着少女已经严重损害的尸身,眼底发酸,心头漫过无边的悲伤。
殷诵低头,看着少女曾经娇艳如烈阳,现在枯萎发紫的脸庞,轻声与亡者低语:“你应该听我的劝,离开王城的。朝歌的风水真的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