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向别的情侣一样凑头说着悄悄话,我们在桌子下面悄悄地握住对方的手。更多的时候,我们爱玩那个游戏,拍手背,比赛谁的反应速度快
他运动神经比我好,但总是让着我,即便偶尔赢了,也只是轻轻地拍拍我的手背,更像抚摸,一点都不疼。我到一向是那个坏心的家伙,下手又辣有恨,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留下罪恶的红爪印。
恋爱中的女人通常是娇蛮的,享受着她的爱人无条件的宠溺;
恋爱中的男人,也应得到这样的权利
然而我们终究是忘形了,他吃痛,轻轻拧住我的脸,覆头在我的鼻尖哫了一下:“你狠。”
在学校里,我是无名小辈,没有人认识。但是刚刚代表学校获得大学生运动会奖杯的他的照片,可是还贴在学校的光荣榜上
我看见坐在我们前排的那对情侣回头瞥了眼,又迅速地别开脸
那个女生的头发长而卷,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丝缱绻。
她用那副好听的嗓音,和她的男友把别人的闲话传播到整个校园。
我从小身体不好,有些自卑,承受能力嘛,也比一般人脆弱那么些。所以当食堂的胖大妈连着数日只给我白饭不给菜;被严肃古板,只梳一种发髻从来不小的指导员隔三岔五找茬;站在椅子上拿书架上的书被管理员恶意踹到摔折腿的那段日子,我心情真是挺糟糕的。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对事物的喜爱会因为周围人的态度和鼓舞而增加,这就是为什么有了追星族。同样的,偏见和歧视也会因为旁人的教唆而不断愈演愈烈。于是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我还必须拖着打着石膏的腿,照例去游泳池兼职
因为我的老板,那个游泳池的管理员不同意我请假。
我脚底打滑摔进池子里的时候,我想他是听见了的,可是他没有来救我;我在紧张中哮喘病发作呼救的时候,我想他也是听见了的,可是他没有来救我;当我终于憋不住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大股的水灌入我的口鼻的时候,我相信他是听见了,因为他终于慢腾腾地走来了。
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浮在空中了。
我浮在空中,看着他们把我从池子里捞了出来;看着我的父母哭泣地接受校方关于‘意外事故’的处理;看着学校的学生,厨师,老师,图书管理员等等等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依然对那个异类,那起事故津津乐道……
最后,我看着我的黑衣朋友每晚准点坐在自习教室的最后一排。
没有人再陪伴他玩拍手背的游戏,他低着头,自己拍自己的手。
再后来,我的朋友变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
我的黑衣朋友,我最爱的击剑英雄,输给了自己心中的恶魔
他变成了恶魔
我试图阻止他,可是我无法触摸他,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我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只能陪伴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变成恶魔,看着他变得陌生
我骗自己:我不认识他了
然而我累了,我不能再假装下去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呢
我向站在楼檐上的我的朋友伸出手:“我一直在看着你。”
这一回,我竟然能够触摸到他,能够拥抱他。他垂下头,额角抵在我的肩上,他的头发和以前一样,很顺很滑,摸着软软的,散发着好闻的清香,丝毫没有被全身的血腥气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