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敬急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声音也变得尖细沙哑:“可是他是蒙古人,您忍心让女儿远嫁科尔沁?送女儿去和亲?”
乾隆也怒了:“蒙古人怎么了,蒙古的王公大臣不比满人少,北方如果没有蒙古做屏障,俄罗斯人说不定早就挥军南下,扰我大清边防。你身为大清的公主,所有的一切都是大清给的,为了大清国,公主格格们有时候就要远嫁他乡异族,走草原,入戈壁!”
和敬终于被这话打击得掉下泪来,“您的意思是说,养女儿就是用来和亲的!以前对我好也是知道早晚要把我这样嫁掉,我不是一头牛羊,您想给谁就给谁!我……我是您的和敬啊!”
乾隆深吸一口气:“皇后就是这么教你的,一点皇室公主的气度都没有,一点公主的担当都没有!看来今天朕还要教你一课,有得到就得有付出,你做了十几年的固伦公主,享受着人间荣华,现在就是你该付出的时候,嫁给色布腾巴勒珠尔,朕的旨意已经发了!”
和敬还要开口,乾隆却没兴趣再听下去,扬声道:“吴书来,送公主回去,好好在她的宫里反醒,最近不要出来晃!”这就算是被禁足了。
当听到父女两个开始吵起来时,屋内侍候的奴才就有眼色地都退了出去,吴书来站在帘外候着,听到叫他,小跑步进来,扶起和敬,客气地说:“公主,奴才扶您回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就少说两句吧。”
和敬甩开他,念泪对乾隆磕了一个头,自顾拂袖而去。吴书来跟在后头,他腿脚哪有小姑娘快,忙遣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先跟着。
永珹好不容易才将功课都写完,累得所有伴读都陪着他。永璋也没先走,就在一边预习起明天的内容,他拍拍心口,心有余悸:“今天蔡师傅好可怕!”永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收拾好书包交给跟着的哈哈珠子。两人告别后,永璋直接去后宫给纯贵妃请安,永珹则转去养心殿听乾隆的教诲。
刚到宫门口进,就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寻常。所有奴才的鞋都是特制的,底子比正常的鞋底厚很多,这样能保证走路的声音放到最小。今天下人们走到还特意踮着脚,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吴书来看到他来了,明显松了口气,朝他使个眼色。永珹悟了,小声地说:“皇阿玛心情不好?”吴书来轻点了下头。永珹正考虑着要不要今天就算了,去触皇阿玛的霉头可不明智。这时乾隆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了出来:“四阿哥来了吗?让他进来。”
永珹应了声是,掀帘子进去。此时乾隆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书,眉头轻轻地皱着,好像心中有困惑。
永珹乖巧地上前请安,乾隆眼皮都没抬,淡淡问:“今日怎么晚了,是不是上哪玩去了?”
上书房的一举一动都有皇上的眼睛盯着,阿哥留堂,又是下了学本该去养心殿的阿哥留堂这么大的事,早有人报给了乾隆。他这样问,不过是试试儿子的反映。
永珹一边看着乾隆脸色一边说:“是儿臣做功课写得晚了,才耽误些时间。”
乾隆挑眉,等着他的后话。可是半晌过后,永珹只是目光清澈地望着他。这就说完了?明明不是他的错,难道这孩子不会告状吗?这是多好的机会!乾隆转念一想,可不是嘛,小四儿好像从来没在他面前,告过别人的状呢。
乾隆身为皇上,每日见到的听到的,要么是粉饰太平,要么是拐弯抹角地给别人上眼药。看着眼前乖巧又不恃宠而娇的的儿子,他被和敬的言辞激出的那点怒气也就淡了。
永珹偷偷摸摸地看,他皇阿玛的脸色是黑了点,可也没到臭的程度。那群奴才们就爱大惊小怪。书案前铺了张宣纸,他上前执了墨条说:“皇阿玛,您要写什么,儿臣帮您研磨吧”
乾隆打量他白嫩的小手,再看看那黑乎乎的墨条,挑眉说:“你是想练研墨,还是练练怎么让墨汁飞出去?”
永珹本来有些兴奋,他身边跟着的人多,除了读书什么都不用他做,他就快从四好小青年长成一个衣来身手饭为张口的小废材,难得有去处能让他练练手,儿子侍候老子,这不是天经地义嘛。听到这话却挎下脸,心里还悄悄松了口气,皇上有心情打趣他,看来心情也是尚可嘛。
乾隆放下书,看着小孩的眼睛,“小四儿啊,你跟朕说说,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读书,是不是觉得很辛苦,觉得当阿哥很累?朕也听说民间的孩子,都没有这么小上官学的,去了也不会这么严格。”
永珹一怔,随即有些赧然地说:“是起得挺早的,每天嬷嬷来叫,儿臣都想赖麻再睡一刻钟呢,有时候进了书房还在犯困。”他眨眨眼,“不过,上书房能教儿子做人做事道理,是让人上进的地方,哥哥们和以前的叔叔伯伯阿哥亲王们,还有皇阿玛您,哪个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儿臣怎么会觉得辛苦呢。至于民间的孩子,自是和宫里不同,儿臣听说,儿子的一顿饭,一件衣裳,足够普通人间用度几年的。”他的潜台词是,这待遇也是不一样啊!
乾隆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记住,身为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这一生重要的不光只有荣耀,还得撑起大清国的脊梁,朕是天子之尊,尚且要遵循着祖宗规矩,事必躬亲,何况你们!朕虽富有四海,却不能养一个无用的皇子,只因为你是朕的儿子,不是其他人。你明白吗?”
永珹郑重地点头。他绷着小脸严肃的表情到是让乾隆看得心情舒畅。暖阁中很安静,一声不大的‘咕噜’声却格外清晰。一大一小一同看向声音的来源——永珹瘪掉的发出哀叫的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