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去还要半小时。客户在发疯？把他稳住啊，hugo大总监！难道要我亲自帮你处理吗？还诉苦，我是你爸还是你妈？”
“还有，你找三水妹，让她准备点吃的……”
“那个鬼地方当然是有什么吃什么，还能吃满汉全席吗？你直接跟她说，她知道怎么弄。就这样，挂了。”
米麒默默听着董焱妙语连珠地发了一通脾气，不难想象电话那头的hugo有多惶恐。
好不容易，等到他挂断电话，米麒心想：得，收拾完hugo，该来收拾我了。
他低头呆呆地看着脚上的马丁靴，这两天雨太大，穿这种厚底高帮鞋才不至于太难受。
缆车里陷入了吓人的安静，窗外的细雨打在缆车外，“滴滴答答”闹得人心烦。
董焱沉默了一会儿，脚上的黑色登山鞋，率先越过那条“三八线”，轻轻踩在米麒的马丁靴上，低声说：“抬头！”
米麒听话地抬起头，他上身往前倾，双肘轻轻抵在膝盖上，因为焦虑一夜没睡双眼通红，皮肤本来就白，现在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得像一张纸。
不过分开几天，米麒似乎又瘦了许多。
刚刚在缆车外，仓促的一搂，米麒背后那双蝴蝶骨，直直撞入他怀里，硌得他胸口生疼。
现在，对上那双无辜又疲惫的眼睛，气都不知道往哪里发。
他的暴脾气，似乎遇到米麒总是自动哑火，发都发不出来。要不是刚刚骂了hugo一通，估计都要憋出内伤。
可纵然对他心软，该谈的还是要谈。
他清了清嗓子，严肃说道：“米麒，我们有半小时困在这辆缆车上，你逃不掉，我也是。所以，我问你答，不许说谎。”
米麒眼睛眨了眨，没有拒绝，也没表示配合。
董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啪！”一下，甩在放在中间的“三八线”上。
米麒垂眸一看，这是中午的时候，交给三水妹的那张酒店房卡。
董焱双手交叉，冷冷看着他：“司机从机场载我去酒店的时候，说要帮你取手机，我就顺便帮忙取了送到你房间。”
说到这里，董焱停顿了一下。他观察着米麒，发现他的神色变得严正以待。
这才缓缓抛出心里的疑问：“你有厌食症？”
一直以来，董焱都知道米麒的饮食习惯不好。来zero之前，一天两顿，甚至一天一顿。忙起来几乎可以不吃。
刚开始，只以为是饮食习惯问题，可当他看见房间里那几袋没开封的外卖，他脑子禁不住往“厌食症”三个字发想。
他怕自己判断不准确，还增加了论据：“本来我没往这方面想，但看到那些外卖，我想起我妈，她也有过厌食症，症状跟你差不多……”
难怪董焱对他进食的事情那么在意。
这段日子的“冷战”，让米麒想通了不少事情。如今，秘密被董焱发现了，他反倒觉得压在心里的秘密，可以不再隐瞒了。
他看着董焱，大方承认：“是，我有厌食症。不过，已经慢慢康复了。虽然日常食量少，但很少会连续几天不吃的情况，这次……是意外。”
董焱沉默了一瞬，联想到之前的事，问道：“所以，你上次说去看心理医生，也是去看这个？”
米麒双手交叉，老实道：“对。”
董焱又陷入了沉默，米麒在他眼里，像一团由问号组成的乱麻，想问都无从下手。
等他再开口，米麒以为他要问自己怎么会得厌食症，没想到，他居然不按逻辑，跳到别的问题去了。
“去年，詹老的荣休宴，你去了？你认识他？”
米麒心跳突停了一下，完全没预料到董焱会知道这件事。在米麒承认有厌食症之后，他跟董焱之间的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第一块，引发的连锁效应，那些关于他的秘密，也在陆续崩塌……
米麒整理了一下思绪，良久才艰难开口：“我不认识詹老，是晶晶有邀请函，我才蹭着要去的。”
没等董焱开口问，米麒已经主动答：“我专程从港市飞过去，不是想跟詹老攀关系。”
“我就是……就是想见你。”
在国内，没几个广告人知道董焱和詹老的关系。但在w&x，却是公开的秘密。
詹老是董焱在w&x时期的上司，也是领他入行的老师。
后来，詹老回国发展，董焱拿了戛纳金狮，顺理成章被擢升为w&x创意总监。
米麒偶然得知晶晶拿到詹老荣休宴的请柬，所以刷爆人情卡，厚着脸皮让晶晶带自己去。
董焱手指摸索着下巴胡须，仔细回忆了当天的情景。
詹老在广告、咨询行业以及甲方圈子里，都是非常德高望重的人物，他的荣休宴排场相当盛大。
哪怕提前假设过，但董焱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他皱眉问道：“那天，我不记得见过你。”
米麒无奈地笑笑：“你那天陪着詹老满场飞，不记得也很正常。”
他记得，那天董焱特意穿上了西装，遮盖了往日的桀骜不驯，高大英俊的脸上，唯一陌生的是下巴处的络腮胡。
他还被詹老安排在主桌，全程陪在他身边，耐心地向叔伯问好，还陪着敬酒，两人的亲昵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詹老儿子。
但终于，米麒见到了fire，也就是董焱。
当时的心情，很难形容。
这些年，米麒废寝忘食地工作，只为了有一天，再次出现在董焱面前，不再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助理，而是能有底气跟他比肩的同伴。
可那晚，他看着更成熟、意气风发的董焱，突然生出一丝迟疑。甚至不敢上前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