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居然没生气，继续伸筷把虾饺夹起，咬开晶莹糯米皮，虾仁含着汤汁，口感q弹，味道极好。
他手指捏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顺着米麒的话，恐吓道：“业界百人斩喔，不怕吗？”
米麒拿筷子的手势不标准，两只筷子中间有交叉，在董焱眼里有些笨拙。他在玲琅满目的茶点中选了，清淡的牛百叶，夹了一片入口。
“不知全貌，不好下判断。再说，人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董焱“哦”一声，故意摆烂道：“可我就是喜欢无缘无故发脾气啊？”
米麒斩钉截铁地反驳：“你不是。你发脾气，是对事不对人。”
董焱眼皮撩起，对他坚定的反应有些惊讶。
米麒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迅速，他吞下牛百叶，解释道：“百得在负面事件后，一直按兵不动。一方面是因为人手太新没经验。另一方面是高层怕背锅，事情无法推进。”
“之前的供应商全换了。所以，接下来合作的供应商至关重要。既要有项目执行的经验，又要有说服高层的博弈能力。但是，每个项目上线，广告最终决策依然在甲方，乙方只是执行。甲方要有足够的视野和持续把控的能力，才能扭转局面。phia明显力有不逮。”
“今天，你说的大实话，看似有情绪，其实都是实话。只是，没有客户喜欢听实话而已。”
米麒说话时，满脸严肃，桃花眼圆圆地睁着，在灯光下看着闪着光，这迫切的眼神，让董焱想起急着表忠心的小狗。
这样的米麒，跟在会议桌上，与客户虚与委蛇，博弈周旋时不一样。
董焱心思微动，此前他对米麒的了解，大多从rex听来。可真实的米麒，似乎有更多惊喜。不但想法跟他相似，相处起来并不像其他商务那般，只看重眼前利益，格局狭窄。
看法有改观，心中疑虑就不吐不快，他放下筷子问道：“那你也说句实话……”
“当年，云飞集团的竞标，第二轮y公司是怎么拿下的？”
……
云飞集团的竞标……已经是几年前的事，米麒皱眉思索着，没明白董焱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看他一脸懵懂，董焱突然有一股冲动，想伸手捏他的脸。
他耐心提醒：“那年云飞竞标，第一轮比稿，zero创意分最高，但第二轮比价，最后是y拿下了标。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拿下的。”
米麒双手撑在桌面，被那么两句提醒着，突然全想起来了。
他沉吟着思考：“对，第一轮是你们领先，但在第二轮的比价，你们私下接触云飞集团的采买，还沟通回扣被告发，所以被直接取消了竞标资格。当时，我们第一轮比稿，分数第二，但在第二轮比价，分数第一，最终拿下了云飞。”
“嗡”一声，董焱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往脑门上涌，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他抬手解开衬衫的两颗纽扣，稍微散热。
米麒说出的版本，跟他从rex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董焱的体型，本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此时更是加倍。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确认道：“我们给采买回扣？”
竞标时，无论是创意策略，还是价格策略，乙方团队内部必须先协商一致后，再提报客户。何况，甲方是云飞集团这么大的标。但从董焱的反应来看，中间显然存在沟通误会。
米麒给他倒了杯茶，顺着他的疑问说：“按我当时的消息，确实如此。其实，给回扣疏通关系，也算是一个不成文的商务谈判手段吧。毕竟，人情社会，靠关系拿生意很常见。”
“但是不巧，云飞集团竞标前，有员工被匿名举报，所以，他们集团内部对此类事件非常敏感。后来明文规定，员工不能收价格高于100块的礼物。更不能私下接触供应商。”
董焱仰头，把杯中的茶饮尽，脸色很差。这人只要生气，不说话坐着都很吓人。
当初rex借着酒意，仗着他俩之间的信息差，编了个谎话。时过境迁，事实是怎样无法追溯。同样的，米麒的话，也可能是瞎编的。
他谨慎问道：“回扣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米麒如实道：“当时，我跟云飞的采买老大有些交情，比价阶段也想约他吃饭，套点报价口风。结果，他一口拒绝。后来我才知道，他的下属揭发了一家供应商，集团已经取消了他们的竞标资格，当时我不知道是zero。”
“毕竟是云飞在国内第一次竞标，集团不想因为zero的事影响后续竞标，只是口头通知取消资格，没有公告。但后来，我发现zero不在第二轮竞标名单上，才联想起来。”
那就说得通了。
第二轮比价，董焱忙着巧克力项目的比稿，交由rex跟进。他因为回扣的事，捅了篓子，客户口头取消竞标资格，他把消息瞒下。等客户最终的中标邮件出来，他再随便编个理由，说什么权色交易之类的。
以他对董焱的了解，对这个结果也只能同仇敌忾。
一切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闭环了。
米麒不知道董焱的心理活动，好奇问道：“所以，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拿下云飞的？”
董焱还生着气，突然被米麒反问，直接哑火。他总不能直接说，以为米麒用“非常手段”拿下的吧。
他支吾半天，气鼓鼓道：“报价便宜呗……”
说完，仰头猛喝茶。一口喝完觉得杯子太小，干脆把茶倒进碗里，拿着碗喝。人家是喝茶，他像灭火似的。
“……”
米麒看着他脸色不对，但完全不明白他在气什么，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