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野,你要的真的只是?贵妃吗……”
长夜漫漫。分离的夜晚格外漫长。
卢瑛躺在草铺上,手心相叠枕着后脑勺,腿翘着膝盖抖起脚尖。手铐和脚镣早就用钥匙解开丢到一旁。媳妇的?关爱要好好体会?,反正夜深人静也不会有人来管她。药瓶也收好了,她身上的?鞭伤有一半连上药都不用,毕竟是陈洛清抽出的?鞭子,再严重也没多严重。早早就处理好伤口,她无事可做,抖脚消磨时光。
高处的?小气窗透出月光,虽细细一注,但清澈明亮,看?得出今夜晴朗。屈婉的努力渐渐显现出来,卢瑛的?囚室从狭小阴暗没有气窗的?换到了明显通风还能看到一方?天空的?新?牢房。晚饭的?筷子上还真找到了向荼花的?小标记,卢瑛放心吃完缺滋少味的?饭菜,怎能不想念在永安家里做的?晚饭?
那时候她腿断居家,做好热腾腾的骨头汤等着辛苦一天的陈洛清回家,看?她麦饭拌肉汤吃得狼吞虎咽。铁打的骨头汤流水的配菜,那时吃到腻的?饭菜现在已?是遥不可及。
哎……
卢瑛长叹,百无聊赖地仰面看?头顶那道月光。
不知道媳妇在干啥呢,做公了很辛苦吧,有没有按时吃饭,伤口还痛吗……
“哎妈呀,我不能这样?想这些有的?没的?!”想到陈洛清在外面艰苦斗争,卢瑛后背刺挠直冒冷汗,一个打挺翻身起来。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春涧宫的?杀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自己不能无所事事地躺着。腿断时尚且不愿躺着养膘,现在就更不应该了,要保住性命,做好随时出天牢去帮自家亲媳妇的?准备。
卢瑛深深吸气,盘腿坐正在草铺上。圣人、武学大家悟道,往往是处在困苦境地消颓心情里。她现在心情没有不好,只是受相思之苦,所在环境也确实困难静谧。正适合修磨她家传心法。
阖上眼睛,静气聚神,像自己妻子那样?身处逆境也不折弯不虚度,寻找前进的?光明。
夜阑人静,寒风拂鬓,卢瑛端坐于幽静黑暗中?,放任思绪,感受身体。内力于血脉中?缓缓腾涌。回头一望,生死沉浮、忠诚与背叛,彷徨与荣光,漫长如永恒,又仿佛只是刹那之间,经历过所有痛苦后,不想再见?的?人已?经远去,仇和恨也谈不上,记在身边的?好像只有陈洛清的?嫣然笑容。她的?笑容就像暗夜微光,照亮前进的?路。
路就在这里,与爱人同行?,只需奔跑,勇往无前。
黑暗并不无边,月光随着云来消散。忽一晶莹白花瓣飘如气窗,摇摇晃晃落稳在卢瑛纹丝不动的?肩头,化进滚烫的?内心。
京城今年第?一场雪,就这样?于深夜悄然而至。
雪下到人间就回不了头了,一连下了多日,洋洋洒洒,痛痛快快。京城宫殿楼阁披上雪衣,遮住了所有凋敝的?秋色。春涧宫银装素裹,水榭楼台在大雪的?装点下美不胜收。春涧宫的?主人却?没心思欣赏初雪美景,一点也不痛快。
陈洛瑜不明白为什么陈洛清回来之后,事情就如大雪泼城一样?眨眼变了天,而且好像难以扭回去了。以前她和陈洛川争权斗势,身后各有阵营,想往前走自然会?遇到阻力。虽然要抵着陈洛川一方?的?阻力,但国君大多数情况会?用各种方?式支持她,久而久之就恃宠无畏。可自从陈洛清登殿入朝以来,父皇的?支持好像悄无声息地转到了三妹身上,而且似乎开始偏袒他一直防备厌嫌的?大女?儿。
这让她惶恐和迷惑。
最近的?大事,处置跟随陈洛川兵谏的?京城士兵。陈洛瑜主张强硬处置,以重罚治罪以儆效尤。陈洛清则力主士兵只是听命行?事,无谋反之心,可以缴下兵器盔甲,迁至京城远郊,以数年之期化兵为农在管束下屯田也就代罚了。
陈洛瑜是想先重责士兵推动处理陈洛川。陈洛清的?观点看?上去是主谋尚未严惩不能先拿兵卒定罪。实际上士兵不重罚,陈洛川的?事就容易轻拿轻放。争论的?结果就是国君全面支持陈洛清的?建议,决意?把这批士兵迁去京城郊外开垦荒地,而且让陈洛清全权负责这件事的?处置与安排,陈洛瑜无法染指。更出乎陈洛瑜意?外的?是,向?来只是画画写字办点宫廷典仪的?三妹,在第?一次面对?这种不容出大错又涉及多个衙门配合的?繁琐复杂事务时,居然处置得非常妥当,在短时间内把千头万绪的?条条理理安排得十分顺利。国君丝毫不用烦恼,兵勇就已?经卸甲归田,没有听说人心不稳。
难道又是运气好?好事都?落到她头上?事事都?能猜中?君心?
运气这种玄幻之说陈洛瑜不愿多想。此事落定后,她在处置陈洛川这件事上心灰意?冷,放弃试图严惩她大姐的?努力。毕竟钦天院说将星陨落与相王大典不吉,连卢瑛这种将军后裔都?杀不得,何况国家皇室第?一女?将。
想通过父皇处死大姐的?打算落空了,至少在相王大典前,陈洛川都?会?安然无恙。陈洛瑜惶然发现自己进入死局。她何尝体会?不出父皇并不想急着严惩长女?。只是事已?至此,大仇已?结,她为了自己和身后人,也不得不尽快斩草除根。在和陈洛川的?对?立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像陈洛清,众人眼中?完美受害者。自己柔弱文静极有可能曾被姐姐暗杀,还不愿落井下石,甚至不计前嫌地明里暗里为大姐开脱。听说她私下里给已?经完全封锁的?临光殿送去过冬的?被褥和炭火,国君知晓后当着澈妃的?面称赞三女?儿仁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