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卢瑛处在休养的关键期,除了吃喝拉撒不该再有别的运动,打水这种要双腿立地手上用劲全身发力的活自然是陈洛清包了。家门口到?井边的这几十步路,她已走?得烂熟。今天倒是有点?和?之前不一样的景色。
这不多了一个人吗!
陈洛清定睛看仔细了,确实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姑娘在打水。既见?生人,家门前空旷之处,陈洛清立即放慢脚步,腰腿绷紧,思索起来。
按理说,这个时辰这个井边只?可能出现四个人。不是卢瑛不是熊花糕更不是她自己,那只?能是……
“文姑娘?”
文长安正费力把满满的打水桶拎出水面,听?到?有人唤她便顺势把桶搁到?井沿,喘口气看去。
想通了,观察过了,陈洛清就卸下了大半防备,加快几步来到?井边,饶有兴致地想认识这位初次见?面的邻居。
此时太阳升起稍有段时间。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尽。文长安从脸到?脚清晰无地映入陈洛清眼眸。白皙的肤色,俏丽的五官,可惜眼圈微黑,疲倦显而易见?。好在极年轻的年纪和?刚洗过脸打湿的刘海中和?了这种疲倦,配上晶亮的眼睛,描述出青春倔强的初次印象。
“文姑娘,久仰久仰。”过去的陈洛清就算再不得宠,也是当朝公主身份尊贵,按照礼法在整个远川国?需要她先开口自我?介绍的人屈指可数。如今面对衣袍寒酸的庶民小姑娘,她面带淡笑,习以为常地主动招呼:“在下……”
“陈知情吧?”文长安没想到?插鸡毛的蝙蝠是这么?好看的姑娘,可惜心中成见?已现顾不得欣赏,此时没打算跟她讲礼貌,打断本该和?谐的初见?礼仪。
“呃……是……啊!”
“吹唢呐的?”
“倒……也可以这么?说。”
“你最近是不是干起白活了?”
“是……花糕告诉你的吧?”
“是不是温瘦金的班子?”
“对啊!啊,你要找我?们?办活吗?”
“……哼!”
打水水桶被?文长安连水带桶扔进井里,哗隆一声砸在水面。水柱蹿起不可避免地溅在陈洛清脸上。待她惊诧地抹掉眼睛上水珠看向始作俑者时,只?看到?文长安提着自家水桶里的半桶水理不直气也壮地走?远背影。
“有病吧!我?说什么?了?”陈洛清简直莫名其妙!这不比暴躁期的断腿卢瑛还暴躁吗!周围都是这样的低素质人群吗?!
陈洛清抬袖把脸擦干,直到?文长安走?进家门也没想明白自己被?溅一脸水的道理,不禁琢磨:一个腿断,一个体虚,一个狂躁,只?有我?一个正常人?还是说……有病的其实是我?自己?!
(倒v结束)
陈洛清没有自我反思太久。现在财米油盐都装在她心上,对隔壁别人的家,别人家里难以理解的人都不会?过多纠结。水桶装满了还是沉。不过她?的手臂有练武的基础又在劳动磨砺下硬棒不少,双手拎这满桶水不算吃力了。
走到家门口,陈洛清刚想?放下水桶开门,门却自己开了。卢瑛倚杖靠在门旁,接陈洛清打?水回家。
“你啊,不下床就浑身难受是吧。怎么养的好?嘛?”有了崭新的感情加持,陈洛清现在就算发?怒,在卢瑛看来也是娇嗔,何况是真的娇嗔。
这腿不断也要酥半边啊。
“睡久了腰也疼背也痛,我总是要起来吃饭的嘛。”果然是浑身难受。
“那把饭热起,做点正事?。”陈洛清进了厨房,奋力把桶举起,哗啦倒满小水缸。
“我是个伤员呢你忍心让我……噗……”卢瑛在怒放的心花下撒了个娇,然后把自己?肉麻到,赶紧点着拐杖去做正事?:“我来热饭。”
灶火烧旺,柴火燃烧的烟从烟囱钻走,散入蓝天。火焰映出卢瑛泛着红晕的笑脸,好?像能给锅里的剩饭剩菜添点甜似的。
锅烧开,发?热好?。卢瑛喊陈洛清来端碗筷,却没叫得进人。卢瑛奇怪,拄着拐杖出了厨房,一眼就看见陈洛清望着院子里的木杆出神。院子里有三根木杆。两根晾了衣服,一根空闲。陈洛清如今生活态度极其务实,看不得它空闲。
“发?啥呆?”卢瑛盯住陈洛清思索摸样,隐约觉得她?又没憋什么好?屁。
“我在想?,怎么能解决你泡澡难的问题。”
“啊?”洗澡,这个熟悉又遥远的词语,勾起了卢瑛不太想?回首的记忆。她?本能地想?拦住陈洛清继续想?下去,但是拦不住。“不用……”
“你都多久没洗澡了?”
“我这不是不方便。而且我也没咋出门,又没出汗……”
“我知道你腿不方便洗。但是总是要解决的。我已经有一个想?法。”陈洛清迫不及待地要和?卢瑛分享自己?的点子。“在这个杆子上挂一个桶。”
“然后呢?”
“在桶的底部钻几个小孔,把桶倒满水,水就会?慢慢从小孔里淋下!”
“然后呢……”
“然后你就站在桶下搓吧搓吧啊。旁边立一个杖,能架起你的伤腿不被水淋着。你就可以站着就把头和?身体搓洗干净!”陈洛清双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比划,神采奕奕。一副生活关关难过关关过的成就感。
卢瑛听罢,默然想?了想?那景象。
脱个精光,赤条条站在院子中,还把一条腿架高,然后大言不惭地搓着……
卢瑛单手抚额,发?自肺腑地感慨:“谢谢你,让我平淡的养伤生活变得尴尬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