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陶西就又说，“你回家之前，外婆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说邓太太家离这里很远，她回绿城公园的小区住，让我尝试进行独立生活。”
说到这里，陶西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呆了几秒钟，闭上嘴巴没有再说话。
“独立生活？”姜序又问。
“就是学会自己按照天气穿衣服、按时睡觉、做好出行规划。”陶西说着，就说漏嘴了，“点外卖或者吃食堂解决一日三餐。”
说完以后，陶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睁着很无辜的眼睛，用像是知道自己犯错一样的语气告诉姜序：“外婆让我今天晚上点外卖，但是我想吃手擀面。”
“外卖不健康，还是我来给你做吧。”姜序这样安抚陶西，将和好的面团放到一边，开始洗西红柿和茄子。
这时候，陶西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陶西把手机拿出来看，发现是外婆打来了视频电话，立即将手机丢给了姜序，对姜序说：“外婆的电话，你来接。”
姜序只好擦了擦手上的水，将陶西的手机接过来，替他接通了外婆的电话。
视频接通以后，姜序看到外婆身后是一面白墙，露出一角贴在墙上的广告纸，姜序感到眼熟，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外婆就调整了位置，对他打招呼：“小序，怎么是你接电话？桃酥呢？”
姜序把陶西拽到自己跟前，伸长了手臂，让陶西的脸也进入摄像头的范围，对外婆说：“陶西也在。”
他这样伸长胳膊以后，外婆就看清楚他们是在厨房里面了，问陶西：“外婆不是说让点好外卖，等小序回来一起吃吗？”
陶西垂着头，没有说话，悄悄往姜序身边站了站，试图藏到姜序身后去。
“你不要不说话，桃酥。”外婆又说，“下午我们通电话时，你答应过外婆的。”
“外卖不健康。”陶西想了一会儿，将刚刚姜序告诉他的话讲给外婆听。
外婆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发愁，过了几秒钟，才说：“也不是所有餐厅的外卖都不行的，以后外婆很忙回不来……或者外婆不在，你得学会自己买吃的。”
在说到“不在”这句话的时候，外婆将声音放轻了一些，不过陶西还是听到了，问外婆：“你为什么不在。”
外婆就说：“因为外婆有时候要工作呀。”
陶西便“哦”了一声。
不过姜序已经明白过来，外婆不住过来，是因为她要锻炼陶西的独立生活能力，可能是担心未来的某一天，陶西无人照顾，一个人没办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同时，他也忽然明白了，外婆在邓太太家工作还要做手工艺品赚钱，应该是要为陶西尽可能多攒下钱来。
其实他在网上听课的时候，网课老师说高功能的谱系障碍患者通过一定的手段进行行为干预，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融入到社会生活中去的。
但姜序猜测，外婆可能并不清楚这些。
看陶西的就诊记录，陶西在相关机构接受行为干预时间长达十年之久，不过在他初二那一年就停止了，应该是那一年发生了意外，外婆没有带陶西去接受干预治疗的意识。
但外婆还是知道陶西与其他人稍有不同，可能无法独自生活，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在努力为陶西未来的生活准备保障。
想到这里，姜序感到心口有些酸，拍了拍陶西一直在抓他的手，对外婆说：“没关系的，外婆，以后您忙的时候就我来做饭，不会让陶西饿肚子的。”
陶西感到姜序在拍他的手，低头看过去，然后抓住了姜序的手，才对外婆说：“姜序做饭很好吃。”
“人家又不能一直给你做饭。”外婆说，“以后小序娶老婆了，有自己的家庭了，你还要去蹭饭啊？”
镜头中，陶西的眼神明显变得很茫然。
姜序有一瞬间很期待陶西会说出来什么，可又很怕陶西会乱讲话，替陶西回答说：“能的，而且我也不想结婚。”
“孩子话。”外婆说他，“怎么能不结婚呢。”
姜序没办法跟外婆讨论这个问题，告诉外婆说：“不管怎么样，您和陶西都是我的家人，我会照顾陶西的。”
外婆显得有些忧愁，也有些欣慰，最后说“好吧好吧，你们快点先去吃饭”，挂掉了电话。
晚饭的手擀面做得非常成功，陶西吃掉了份量很多的两碗面，非常撑，于是一边抱着手机努力地完成“家庭乐园”里面的日常任务，一边在房子里面走来走去。
姜序在厨房洗了碗，收拾好垃圾桶，准备出门倒垃圾，看到陶西这个样子，悄悄打消了再给他带个冰淇淋回来的念头。
他们这处房子在3楼，姜序没有乘坐电梯，从安全通道步行下去，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看到公告板的位置贴了很多传单广告。
姜序忽然意识到，刚刚在与外婆通电话时一晃而过的广告贴纸衣角应该就是这个，刚刚外婆应该就站在这个位置。
陶西第一天搬到新的住处，外婆说是要锻炼陶西，实际上完全没办法真的放心。
姜序在公告板下面站了一会儿，想自己应该怎么向外婆解释，外婆才会相信他是真的想要一直陪伴和照顾陶西，不过没有想出很好的办法。
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可能要到他们大学毕业，姜序也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时，外婆才会相信他不是孩子气的一时冲动。
最后，姜序掏出手机，发消息对外婆将让她一定不要太辛苦，才推开门走出去，将垃圾丢进了垃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