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心脏。
可渐渐地,当他整个人一直随着迟燎的奔跑上下颠簸,他什么燃烧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迟燎的声音。
他匆急却稳健的脚步,他仍如擂鼓的心跳,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应云碎突然觉得不是火在燃烧,不是山脉在燃烧。
燃烧的是他的迟燎。
捂住口鼻的黑T布料在呼吸间快地一鼓一张,它用最简单的蓝月亮洗衣液清洗,再被三块钱的农夫山泉浸湿,挥出主人的味道,一点点汗水和一点点肌肤的味道,让应云碎着迷又安心的,永恒夏天的味道。
他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搂住迟燎的脖子,迟燎的身体很热,很干燥。他却在这个时候,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哦不也不是很久,甚至连一年都没满的之前,迟燎用同样的姿势把他抱着,穿过一片暴雨之林。
而如今,迟燎是抱着他穿过一片烈焰之海。
他和暴雨之间,他和山火之间,他和所有危险之间。
永远隔着一个迟燎。
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泪水夺眶而出,止不住。应云碎连忙用袖子去擦,迟燎卫衣的袖子,长长地遮住手。
然后应云碎抬起手,拿袖子捂住迟燎的口鼻。
迟燎的脸黑黑的,不知道仅仅是烟雾和燃烧物质的沉积,还是高温热量造成的灼伤。应云碎不敢细想,只静静看了他一眼。
在山呼火啸间,他们这个对视却无比安静。安静地,好像勾住了漫长的时空。
迟燎又把他的脸压回自己侧颈。
太阳渐渐往下沉。
傍晚,风势加大了些。
滨川北脉地形复杂,号称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各种越山气流与难测涡流导致局地风向愈难判断,是以火势也很诡谲。
但迟燎总能避开最危急的瞬间,灵活敏捷又娴熟,哪怕浓烟滚滚,视线都受阻,他也没有摔倒过一次,哪怕是树就倒在他眼前,灌木一圈圈地燃烧,他都能稳稳当当迈过去。
就好像他真的是自然之子,总是选择的正确答案,走到哪儿,火焰都会退避几舍。
但应云碎清楚,他只是凭着幼年生长在森林的经验与直觉,谨慎地冒着险,赌着博。
直到一条路岔开,迟燎犹豫了。
他直觉往西小路走,那儿好像是逆风方向。
结果都跑了几步了,胸前的应云碎突然奋力挣扎。
“走另一条。”应云碎的声音隐在黑T下,很模糊,很虚弱,但很有力,
他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像琥珀,明亮得仿佛能映照方向。
即便身体在抖。
应云碎想起来了。
火焰、草地、救护车、奄奄一息的人、心理医生让记录的各种瞬间……
频繁的噩梦场景在脑海里闪现,到这条分岔的路他竟才迟迟反应过来,
他正在经历噩梦里的场景。
那他应是提前知晓过双选一的错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