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中只余冷然:“多谢龙王赠药,眼下本君已复原如初,明日便出发前往北海。”
天方蒙亮,南御行宫前,马匹嘶鸣之声划破晨空的宁静。
十二甲卫整齐列道,纵然面上全无表情,但眼神却流露了不舍之意。毕竟两千年未见,如今方与君主相处半月,便又要匆匆别离。
只是对于活了万年岁月的上古神衹,千年岁月,不过如昨夕今朝。
应龙背手而立,玄袍风扬,一如两千年前他离开南御行宫的那一日,只是淡淡吩咐十二甲卫好生看守,便腾云而去,没有留下更多的话语,仿佛不过是到哪位神仙府邸走访一宵。
不想,此去,两千年。
既然答应了与之同行,天枢也不会在此时提出异议,只是看着停在南御行宫前的那辆马车,不由眉头略皱。
车驾……如果忽略那些镂金镶银的雕饰,美玉翡翠的辕身,云裳为纱凤羽为垫的奢华装裱,算是一辆比较宽敞的辒车。
至于拉车的马匹有六,这马,看上去是马。
然而马身长约二丈,无毛而浑身红鳞,更见举足踏地见蹄下火星四溅,喷息间冒出炽热火气。
是犼!此兽见异于天,能飞,性凶猛,常以龙脑为食,曾闻有人见一犼独斗三蛟二龙,剧斗三日夜,杀一龙二蛟方毙。如此凶兽,竟然被当作拉车的骡马之用……见了应龙,这几头凶兽竟然收摄气息,摇头摆尾,一副讨好之状。至于天枢,则是完全被他身上煞气所摄,连看都不敢抬头去看。
应龙掀袍摆上车,回头,见天枢仍在原处,挑眉一笑:“星君为何还不上车?莫非是嫌本座这车驾太过寒酸?”
天枢看了那条完全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妖龙一眼,掀帘,无视里面更奢华的摆设,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此时雎翎上前,递上马缰,不舍之色溢于言表,铁打的汉子,竟然眼中见红:“龙主,请多多保重!”
应龙却未接过马缰:“莫非要本座亲自驱车不成?”
雎翎一愣,尚不及会意,他身后十一甲卫倒是先行下跪,齐声请道:“龙主,请容我等随侍左右!!”
应龙扫了他们一眼,转身入车,只留下一句:“准了。”
众卫喜上眉梢,雎翎翻身踏驾,一扯马缰,六头犼兽立即扬起四蹄,带起后面华丽的车舆,腾空而起。
而行宫之前,金光一一闪烁,十一尾神龙翔天而起,紧随车驾之后,翱翔而去。
赤鳞踏云掠天过,北海礁腊入海深
浮云如海,绵密却又轻如浮絮,一道烈焰飞驰而过。但见是六匹赤鳞骏骑踏云飞掠,蹄踏之间,卷起火舌,云絮在转瞬间被踩踏成灰,所到之处雪白的云海被生生拉出一道极为刺目的黑灰轨迹。
十一尾翔龙于云间沉浮起伏,追赶在车舆之后,更有一头青鸾展翅伴飞在旁,不時发出清亮的鸣叫。
透过薄纱,便见应龙侧坐窗边,单手执卷借了天幕之光正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噬了一丝惬意笑容。
却不知是何古卷让这位上古龙神看得如此入神。
至于坐在另一侧的天枢则闭目眼神,从上车开始就不曾动过,仿佛魂神已离唯留肉身而已。
这两位曾经兵戎相见,阵前烈斗的妖帝神君,如今却共乘一舆。君子守礼,却又多了一丝融洽之感。
这车走得极快,穿云过雾,南极之地往北海虽遥遥万里,但亦不过半日之程,丛云之下,已见无垠碧海。
青鸾鸟闻风而鸣,厢中天枢似有所感,眉略动,张开眼睛。
那边的应龙亦正放下书卷,抬手掀开帘子,此时赤犼已掠下云层,悬蹄凌空于海涛之上,于半空飞驰。但见窗外海天一线,难分你我,蔚蓝海面仿佛全无边际,风起而涛涌,虽不及东海浩瀚之势,却亦不失一方海域宽广。
日芒坠于海面,犹如洒遍满地碎金,折射光芒在背光的男人侧面渡出一层金光,慵懒随性,不经意间流露俯瞰天地,把玩生死的帝王之尊。霸气天成,即便变化之术再是高明,也无人能够模仿出这种无上尊威。
“北海之大,龙王可知禺疆所在?”
应龙并未回头,仍旧看着广阔无垠的大海,若有所思:“禺疆乃北海神,可惜身带疫风之毒,难容于世,故多长年藏身北海礁腊。”身后没有了声音,应龙回头,见对方得了自己的答案已又安然闭目眼神,不由笑道:“怎么,星君不想知道本座与那禺疆有何交情?”
“既是北海神明,自然与龙族有所交往。”
应龙却失笑摇头:“龙族又岂能容得生灾延祸者?”
话音方落,原本平静的海面骤起巨浪,浪头更翻起十丈之高,拦住车驾去路。浪尖之上,虾兵蟹将纷纷浮出水面,盔明甲亮,斧钺排空,为数众多!
而为首一人,乃见身穿白缎皇袍、龙首人身,正是北海之主!
车驾被阻,驾车的雎翎拉了缰绳,控住赤犼,站起身来,喝问道:“大胆!!何人惊扰龙主圣驾?!”话音一落,十一道金光从天打落,在车驾四周化出人形,玄铁甲卫手持兵刃护住车驾,威风凛凛,严阵以待。
车里面的天枢只是看了一眼,道:“北海龙王亲自出迎,看来龙王与他也有交情。”
“星君见笑了!”应龙只是轻慢一笑,挑开车帘,步出车外。
“龙主。”雎翎连忙拱手退开半步。
应龙摆手示意无妨,抬目,与那北海龙王道:“北海龙王,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