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荀抬起手,轻轻按住她单薄的肩,施婳的身子犹在颤抖,她回过身,泪眼迷离的瞳仁凝着他:“温荀……”
他想要拥抱住她,可她却轻轻把他推开了:“温荀……”
她向后退了一步,低了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黑夜里消失无踪,可温荀的心上,去被灼烫出腐朽的血洞。
“对不起……”
她终于还是开口,摇头,眼泪滚滚而下,转过身去目光回望海市蜃楼一般的香港:“对不起温荀,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婳婳……”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疯了……”
“婳婳……”
“温荀,我没有办法,不管他,我没有办法,放下他,温荀,你一定觉得我很贱,觉得我是个疯子,温荀,对不起,我这样的人……活该永远活在黑暗里,永远得不到救赎……”
“不,婳婳,你听我说。”
她退一步,温荀却追上去一步,他按住她的肩,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你要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你要活在黑暗里,我就陪你在黑暗里,你是个疯子,我就陪你去疯,婳婳,无论怎样,我总要跟你在一起……”
“温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又知道你选择的是什么吗?我是个疯子,我舍不下自己的亲哥哥,我要回到他的身边去,哪怕在我的心里仍旧还爱着你……可是温荀……曾经我毫不犹豫就可以选择你,可是现在……”
“现在他在你心中的位置已经和我持平了对不对?你不要说抱歉,婳婳,该说抱歉的是我,我从来未曾为你做过什么,可他给你的,却是这世上无可取代的疼爱,如果你不爱我了,我就心甘情愿的退出,可是如果,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的一丁点位置,婳婳,只要一丁点,很小很小的一丁点,我就满足了……”
“温荀……”
施婳愕然的睁大眼:“温荀……我当然爱你,可是,可是你和哥哥,在我心里不一样……温荀,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很乱,我舍不下他,可我,可我依然爱着你……”
“那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婳婳,我什么都可以接受,我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你。”
“温荀。”
“我知道的,我一切都明白,是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与他一起,拥有你。”
只要可以拥有你,只要可以。
哪怕这一生不得圆满,我也甘心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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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婳离港那一夜,似是支撑他的最后一根支柱轰然溃塌,施婳的车子驶出施家不久,他坐在书房里,第二次晕厥之后,他伏在桌案上许久,一个人又幽幽转醒来,随即却沤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所有人都瞒着他,可他也在瞒着所有人。
他们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
病人才是最敏感的那一个,真正的无碍和强装出来的无碍,一眼就能瞧得出。
可演戏的是施婳,他从来都不会拆她的台。
夙夜难寐,心肺撕扯着一样剧痛不断,他们却说他只是太过劳累身子撑不住才会晕倒。
可她不想他知道,那他就不知道好了。
将她余下后半生的一切都安置妥当,他也就再没什么牵挂。
书房的保险柜里还有东子昔日给他的那些致幻剂,余下了七八支的剂量,他将那些药一一注射入自己的静脉中去。
那一日在书房胡闹那一次,像是渺远的上辈子的事,她翻过的书,用过的纸,看书时坐过躺过的柔软毯子和沙,他站起身来,一一的抚过。
他其实已经能感觉到,她一点点的在恢复昔日的记忆,所以,哪怕他病的重了,她还是选择了和温荀一起离开。
她有多渴望逃离这个家,逃离他这个让她厌恶的哥哥,他比谁都清楚。
走吧,都走吧,再不要回来这里,他这样的人,注定也活该一辈子都陷在地狱里得不到救赎,万劫不复。
他推开她卧室的门走进去,她离家时换下的睡衣还在床边地毯上放着,露台上窗帘打开了一半,风吹着缓慢的摇摆,妆台上散乱摆着她的护肤品,口红盖子都没有拧上。
施敬书觉得他的神志一点点的模糊起来,她丢在那里的衣服仿佛变成了她的模样,她就坐在那妆台前敷着面膜,回头蹙了眉对他抱怨,说身上还在疼。
原来这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调皮的跑到了沙那里,赤着脚窝在沙上,手里还似模似样拿着一本书,半掩着脸,只露出那一双乌晶晶的大眼一个劲儿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