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厮的意思分明就是温旭今天碰到了温晁,而且他因为去了恭房不在温旭的身边,所以温旭是和温晁单独见面!
这话一出不啻惊雷,薛氏整个身子都恍惚了一下,坐都没坐稳险些从椅子边上跌落下去,要不是方妈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还真会摔出个好歹。
在这温家,大大小小的奴才奴婢都有数百个,而从那道长廊经过的仆役们也有不少。小厮并非不想隐瞒下此事,只是温家人多嘴杂,难保不会有别人撞见这么一桩事情,他若是不具全告知,等来日薛氏追究起来非得扒下他一层皮不可!所以小厮也是前前后后思量清楚后,才会来到薛氏面前坦诚,甚至他想着,当着温旭的面薛氏也许并不会对他太狠。
这也是整个温家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温旭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和温晁单独见过一次面罢了,薛氏居然惊若寒蝉,他连忙安抚着薛氏的情绪温声开口道:“娘,大哥哪里是你想象的那般洪水猛兽,他只是和我随意闲谈了几句话而已,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站在这嘛!”
方妈妈望着薛氏神思不济的模样,也低声在她耳边劝慰着:“夫人,其它事情不妨以后再想,现如今小少爷还在这呢!你得打起精神来。”
有了方妈妈这句话薛氏才渐渐缓过神来,她揉着自己额角的穴位,纤白的手支起撑着头的一侧,挥了挥手命身边的丫鬟、小厮们都先下去。
一室寂静,唯有烛火在微弱的风中轻轻跳跃着,偶尔发出“滋啦”的极小声响。
“说说看吧,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薛氏问道。
温旭乖乖站在薛氏面前,老老实实答道:“大哥……大哥他说明天那位明姑娘会过来府上,就是先前给我做了薯条的那个小厨娘,他说我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明天就去他院子找那位姑娘。”
薛氏慢悠悠挑眉,眼底的深意看不真切:“你的意思是,他让你去找他?”
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平日里温晁几乎从不和温旭说话,更不必说让温旭去他院子里寻他了,可是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突如其来的诡异行为令薛氏内心升起了阵阵不安。
见薛氏凝眉深思,温旭抬眸觑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娘,我明天可以去找大哥吗?我、我觉得那位明姑娘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吃,我还想吃……”
说到后来,温旭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薛氏抬眸看向她,声音冷凝了几分:“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吗?”
温旭心头一阵失落,他就知道薛氏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只是他也很难过,因为每一次和外人的接触总要被薛氏管制着,如今就连在自己府里想要吃点好吃的东西也不行。
温旭一整个人垂头丧气,耷拉着头颅,“娘,我是真的信任你才跟你说这些话的,而且,我是真的觉得大哥人很好,没有你说的那么恶劣可怕。”
虽然温晁对温旭没有半分亲近之意,但温旭毕竟小孩子心性,也渴望能够得到家中兄长的认可,尽管这个兄长和他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但都是温家人,他从先生那里学到的就是兄友弟恭,可惜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感受过任何来自兄弟之间的亲情羁绊。
见温旭竟然敢质疑自己的决定,薛氏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旭儿,你大哥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你要记住娘说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千万别因为外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随意轻信。”
烛火摇曳,薛氏一张明艳的面孔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晦暗不明。
直至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跟着是一道细柔的声音响起:“夫人,老爷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薛氏立即正襟危坐收拾好自身的情绪,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温旭的碗中,低声嘱咐:“吃吧!记得在你爹面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温旭从善如流点着头。
温博远进门的时候正好瞧见了薛氏和温旭二人谈笑正欢,他乐呵着开口说道:“近来小厨房的伙食不错啊,我瞧着旭儿都壮实不少。”
薛氏捂唇轻笑,“老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就他这样还是瘦猴子一个,我就盼着他能多吃些。”
“欸,他这些日子可比以前好太多了,连面色也红润不少。说起来我还真应该谢谢那位明姑娘,要不是她做的那些菜,旭儿恐怕到了今天还吃不下什么饭。”
温博远一张脸上洋溢着笑容,薛氏听完后心头一个“咯噔”,连忙说道:“老爷谢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更何况老爷当初也是给了她银子的,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钱货两讫,只是一桩买卖。”
岂料,温博远并不这么看:“此言差矣,你想想看先前的那些大厨可有哪个能让旭儿多吃上几口的?虽然只是交易,但却是深得我心的买卖。”
说到此处,温博远停顿了片刻,看向低下吃饭的温旭,和声问道:“旭儿,你大哥说他明日会领着那位姑娘来府里做客,你到时候就去见见她,顺道谢谢人家。”
薛氏攥紧十指,面上不露声色:“老爷,这就不必了,那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可那个小姑娘是晁儿的心上人。”温博远不容驳斥,转而问着温旭,“旭儿,你可想去?”
这下薛氏的面色才渐渐染上几分焦急:“既然老爷坚持的话,那明日就我和旭儿一起去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旭儿的娘。”
“他们那些都是孩子呢,你一个大人过去凑什么热闹!”温博远直接反驳掉薛氏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旭儿你明儿个的时候记得过去,可别忘了。”
原本温旭还在和薛氏据理力争这件事情,没想到温博远一来事情就发生了转变,他直接忽略掉了薛氏紧张焦灼的神色,笑着应下道:“好的父亲,旭儿知道。”
温博远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道:“你和你大哥都是兄弟,自家兄弟感情可不能淡了。”
父子俩言笑正欢,唯独坐在另一侧的薛氏攥紧了衣角,心头犹如在刀刃行走,滴落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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