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只是尝过一口,山楂裹着一层糖衣吃进嘴里酸酸甜甜着实开胃,甚至让她忍不住又吃了好几口。
“大娘,你这手艺真不错,等会能不能给我留两串,我想给我孙儿吃。”那妇人吃完以后如是说道。
萧大娘答道:“这糖葫芦可不是我做的,是我家小烟做的呢!她手巧得很,不止做了这糖葫芦还做了山楂糕。”
那妇人这才转头看向从一上车到现在都安静如斯的明烟,她依旧戴了层面纱,盈盈水眸明艳动人,等她开了口,更是细声软语如那娇莺初啭:“婶子,这糖葫芦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否则裹在果子外面的那层糖容易化,你要真是想要的话明天一早我还会再做,到时候先给你送去如何?”
明烟说得有条不紊,声音悦耳动听,妇人听了连连点头,心中更觉得这姑娘实诚:“好好,都听你的。”
有了那妇人开了个头,牛车里瞬间弥漫开山楂果子的香味,还有人问着山楂糕的价格,只是她们一听到一小块就要三文钱后连连摆手不要,转而买了糖葫芦,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糖葫芦拢共卖出了五串。按照一串一文钱,五串就是五文钱,这可比摘止血草轻松多了。
于大山乐呵呵笑道:“都还没去镇子里,你们的糖葫芦都卖了不少,等会给我也来一串。”
说完以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明烟的身上。
萧寒笙自然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他将葫芦串拿好坐在车辕一边,冷冷开口道:“快走吧,不然过会儿回来的路上可要迟了。”
随着鞭子落下,牛车晃晃悠悠走着。萧司允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有些不适应,甚至头还有点晕晕的,就在这时,一块山楂糕被塞到了他嘴里,他连忙抬眸对上明烟澄澈的双眼。
“山楂健脾开胃,坐车要是晕的话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就不会太难受。”
萧司允默默嚼了嚼嘴里的糕点,等到咽下去以后才恍然想起一件事:“这糕点是要卖钱的,我……”
明烟忍俊不禁,他竟然还心疼钱了!看他的脸色有些抑郁,她好心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昨晚吃下的那碟山楂糕也值十几文了。”
一听到这话,萧司允赶紧闭口不言。
车子晃悠悠到了镇子门口,他们几人还没进去就有不少路人朝着萧寒笙手里的糖葫芦看了过来,一方面是觉得这东西长相奇怪,另一方面是觉得红色果子串在一起格外好看。
有人嘀咕着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能卖吗?”
萧寒笙的听力极好,自然将那个人的话尽收耳底,于是一板一眼回答道:“这是糖葫芦,一文钱一串。”
连村子里的妇人都愿意掏出一文钱来买串糖葫芦,更别提在镇子上的人了,何况这糖葫芦听着就是个新鲜玩意他们以前见都没见过。
“来来来,给我来一串。”
“我也要,给我来两串!”
“还有我,我也要。”
“……”
不过须臾功夫还未进镇子,萧寒笙手里头的糖葫芦只剩下三十多串,萧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就连向来冷漠的萧寒笙脸上都浮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大娘,我想先去药店把止血草换了。”
明烟见生意这么好也用自己出手,因此打算先去把自己的事情办了。
萧大娘摆摆手道:“那就让寒笙陪你去,顺便把你的契纸拿去官府换了。”
萧寒笙将手里的糖葫芦交给萧大娘以后,就跟明烟二人先去了趟药铺。这些时日下来,明烟和萧寒笙几乎将后山的止血草都采了个遍,足足装了一整个大箩筐,明烟背不动只能是萧寒笙来背,最后在药铺伙计的清点之下足足有二十斤,兑换成铜钱那就是一百文。
萧寒笙没有收这些钱,反而把钱给了明烟,明烟不肯,掏出一半交给他:“这些钱有一半是你挣的,我不能拿你的那份。”
手心里的钱分明冰冷寒凉,可明烟说出口的话却流露着一股暖意。萧寒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方面是前世的恩怨纠葛在告诉他明烟是个恶毒的女子,另一方面则是萧大娘那天夜里说的话刻骨铭心,到了最后,眼前就只剩下明烟那双盈盈如水的眸子,当真清泠无垢,不染尘埃。
萧寒笙破天荒被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眸惊到,也就迟了一步没有把钱给明烟,眼看明烟走远,他只好将那吊铜板放进了自己的钱袋里。
之后二人去了县衙,县衙的不少衙差和萧寒笙相熟,一听萧寒笙的来意以后帮明烟办理换籍更是热情了几分,甚至还有人问道:“寒笙,你最近怎么都没去书院,我听先生问了好几回了。”
萧寒笙脸色淡淡:“近来有事,还要再过一阵子。”
那人笑了笑,目光滴溜溜在明烟和萧寒笙二人身上打转,笑着说道:“莫不是陷进温柔乡了,否则以前日日挑灯夜读的萧秀才去哪了?”
明烟没有回答,萧寒笙忙看了她一眼,最后才冷声制止:“别胡说,别让姑娘家的名誉受污。”
萧寒笙的态度冷硬了几分,那人也没有再调侃,又说起了另一桩事情:“对了,知府大人近日因公外出,他说等他回来要去找你有要事相商。”
萧寒笙和知府大人的交情很好,这件事情明烟上次还是从萧大娘的口中得知,也难怪钱婶子一听到诽谤秀才的名声吓到不行。原本明烟还以为只是众人随口说说,今日看到县衙里的人对他的态度以后,她发现萧寒笙在这里的地位挺高的。
契书办理得很快,县衙重新弄了一份良民的户籍给明烟,明烟握着那薄薄一张盖着通红官印的纸最终缓缓松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完全意义上的自由身份,不再需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会不会有人将她转卖。
“走了。”
事情办妥,萧寒笙领着明烟从县衙里出来,他见明烟小心翼翼将那张纸叠好放进衣袖不禁莞尔:“你很在乎这个?”
他很少主动跟明烟搭话,还是这般和颜悦色的语气,明烟回道:“卖身契就好比被人用一根绳子拴着,生命都不是自由的,而现在的我才算是自由。”
说完以后,明烟真诚地同萧寒笙道了谢:“不论你对我的成见有多大,或者对我的恨意有多少,既然你愿意跟我来这县衙一趟帮忙除去奴籍,冲着这一点,我也要谢谢你。”
朗朗日光下,明烟的笑容映照得更为灿烂鲜艳,明媚的双眸神采奕奕焕发出别样的新生。
咯噔一声,萧寒笙的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囚笼,慢慢生根发芽。
只是他,未曾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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