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爹爹同我说与段家的亲事说定了，我高兴了好久，”林嘉月突然笑开，面上的笑意十分真切，让这昏暗的室内都明媚了不少，“我以为夫君这是愿意娶我，这是将从前的事情放下了，嘉月真是高兴。”
“对不起……”
“我爱慕夫君，也真心希望夫君能同所爱之人日日欢喜，可若是夫君所爱之人没办法，那我便贪心一些，希望夫君能喜欢我，我必然是会不离不弃……”林嘉月笑意微敛，“可是这日子太难熬了，嘉月熬不住。”
“出嫁之前爹娘兄长同我说，若是嫁过来受了委屈只管回去，可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委屈，因着这个我同夫君的孩子就更是高兴，可人心都是肉做的，夫君的冷漠疏离和怀疑，我自然也是会心疼的。”林嘉月眉目低垂，看起来似乎是很好哄。
“今日母亲来了书信，说是想我了，想让我回去看一趟，我明日便就回去。”段云起本以为林嘉月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林嘉月却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很快就站起身回到榻边去了。
段云起坐在昏暗之中许久，脑袋晕沉沉的，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走出了房间吹了夜风才猛地回过神来，想明白了方才林嘉月话中的意思。
林嘉月自然不会是简单地因着林夫人想念自己的女儿了而回去小住一些日子，想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自然是因着不满他的态度而要会娘家去诉苦了，段云起是不怕林嘉月会娘家去告状的，只是今夜的林嘉月实在是有些奇怪，而这样的怪异让他的心中也不自觉地有些异样。
“公子，”下人端着煮好的醒酒茶却是见到段云起站在屋外边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这是少夫人吩咐的做的醒酒汤。”
本来这醒酒汤是要送去正房的，只是现在段云起就站在门外，下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该不该送进去了，又看着段云起这样子，似乎像是被少夫人给赶出房门了，看着公子这面色下人也不住惶恐。
“放去书房吧，”段云起叹口气，“再拿床被子去书房。”说完便就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被赶出来了啊……下人看着段云起的背影腹诽道。
不过这少夫人平日里对少公子可真是好，也不知道公子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让少夫人火大成这样。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只是下人不明白，段云起同样是不明白。他不明白今日林嘉月那番话的意思，也是不明白她还怀着段家的孩子，却是要回娘家又是个什么意思？她从来都不是这般人性的性子，现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段云起其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地觉得林嘉月就是这般应当懂事的性子，现下反倒是觉得奇怪，其实无非也就是因着他当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在自己身边睡了许久的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段云起一夜都没睡着，头一回因着林嘉月失眠了。
睡不着的除了段云起，却还有一墙之隔的林嘉月。
她其实并没有今日说这话时候的洒脱和温和，她只是在赌，她其实从来都不是那些个闺阁中大字不识几个的傻丫头，爹娘兄长自小教导，她读过不少的书，她爹是当朝太尉，她从小最喜欢的却不是那些个诗词歌赋，也不是什么情爱话本，而是她爹书房中的卷卷兵书。
不过看归看，这招以退为进她到底是有些没把握，在段云起出门许久之后她都还新如擂鼓，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抚上自己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林嘉月轻声呢喃道：“孩子，但愿你爹爹心中你我还能有一席之地。”
对于段云起的态度，林嘉月倒是没信心自己能有什么“一席之地”，不过从段云起在自己有了孩子之后的态度来看，这个孩子至少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
林嘉月本是可以借着这个孩子同段云起关系稍微更进一步的，虽说仍旧是会永远都有着一层捅不破的墙，不过至少是能更亲近一些，借着这个孩子的光。
不过林嘉月却是更要贪心一点，有些时候她是愿意用一些不害人的小手段让自己的夫君认识到自己的内心的，不过这其中自然是有赌的成分在的，若是段云起当真是对他们娘俩没有一丝情分，她自然也好彻底死心了。
而只要段云起对她和孩子真的哪怕就只还有一丝情分，她也要帮他彻底地走出来，帮他戒断那一丝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对她对他都会是好事。
第二天一早，林家果真是派了马车过来接林嘉月。
林嘉月昨夜实在是没休息好，现如今怀着孩子也不曾施粉，整个人显得苍白又可怜，让人生出一丝想要好好保护的冲动来。
段云起压根也没睡着，听得旁边的动静后便就起身了，出来便看到了正在往外走的林嘉月。
“这是要去哪儿？”段云起皱了皱眉，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忘了还是装的。
林嘉月看了看他，并不说话，目光显得淡然又疏离，透露着客气和生疏，很像是平日里段云起看林嘉月的眼神。
而段云起却是被这眼神刺了一下，方才准备好的话却是半天都没有出来。
林嘉月见他一直都不说话，客气地笑了笑，跟着丫鬟便就又要走了，却是听得身后的段云起说道：“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昨夜没有休息好吗？”段云起的语气中有怜惜，说出口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
林嘉月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段云起，他还穿着昨日的墨绿色长衫，方才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还闻见了一阵并不好闻的酒味，她还记得他的身上从前总是墨香地，所以在书院的时候她总是喜欢靠近他，不过倒是许久没有闻见了。
他的神色有些憔悴，看来也是没有休息好，一双原本最是清亮温柔的眼睛里面也写满了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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