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长公主同俞信将军是在俞信去到边关敲打了一番蠢蠢欲动的契尔丹之后才定下的。
这婚事本来是很早就已经有消息的,只是到现在明月长公主才首肯,只这一次是心甘情愿,满心欢喜嫁过去的。
明月长公主说着自己同俞年阿爹的往事,她说俞年他阿爹虽说是看上去吓人,不过骨子里面最是温柔;明月长公主说,俞年他阿爹虽说是个不会舞文弄墨的粗人,却也愿意为了她去学,不过却是没有什么天资,只能套用一些现成的句子来讨她欢心;明月长公主还说,不要看这男人虽说在战场上抗战杀敌,不过在家中却很是疼人的。
莫轻水看得出来,明月长公主很幸福,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番话说到末了,明月大公主却是突然说了一句——俞家的男人都是这样,都知道疼人。
莫轻水却是愣住,很难想到俞年疼人的样子,不过明月长公主说着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她眼睛说的,她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样子?
茶水已经是泡了两泡,莫轻水也已是陪着明月长公主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了,眼见着明月长公主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方才起身朝着她行礼道:“时候也差不多了,那轻水就不多叨扰了,先就告退了。”说着便要离开。
只是刚在转身的时候就恰好看见了一声墨绿色长衫走进来的俞年,此时外头正是毒辣,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一进来就进来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莫轻水微微动了动鼻子——俞年想必是喝了不少酒,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俞信一连喝了好几杯凉茶才停下,看住明月长公主脸上还没有消退下去的笑意,又转过头看到了正直直盯着自己的莫轻水,也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阿娘同轻水姑娘说什么呢?竟然是这般高兴?”
最初俞年还叫她莫姑娘,也不知何时开始唤她做轻水姑娘了,倒是显得亲近了一些。
“说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倒是难为莫姑娘还愿意听我这个老太婆多说。”明月长公主看了看自家儿子看着一旁莫轻水的眼神,了然地笑了笑。
“长公主方才是在说从前同俞信大将军的往事呢,”莫轻水也接过话头,“我也是听得忘我,竟然是忘记了时候。”
“我有些乏了,年儿,你去送送莫姑娘吧。”明月长公主施施然站起来准备去午睡一阵,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道。
俞年身量高大,腿也长,步子一贯是迈得大,此时为了配合旁边的莫轻水,倒是有意放缓了步子。
“看来阿娘倒很是喜欢轻水姑娘。”走在路上的时候,俞年突然开口说道,眼角余光看了看认真走路的莫轻水。
“这是为何?”莫轻水不知道俞年这个结论是从何而来的,不解地问道。
“阿娘竟然是愿意同轻水姑娘说当年同阿爹的往事,可见当真是喜欢姑娘的。”俞年说得一本正经。
“不过倒是没想到俞信大将军瞧着这般威猛冷厉,私下里对明月长公主竟是这般柔情体贴。”莫轻水闻言喃喃道,虽然说着的事情是一副平常心,不过语气中很容易地却是听出来一番艳羡之意,叫旁边时刻注意着的俞信听了个清楚。
“都说世间男儿有志便应当上战场去保家卫国,不过若是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是不能够保护又有什么用呢?”俞信思索一阵回应道。
莫轻水闻言微愣,深知这话是说的明月长公主和俞信大将军的事情,不过却是在看到俞年肃然的神情时候微微红了脸,却又不像是被这高挂的日头晒到了的样子。
没由来的,莫轻水突然想到了明月长公主方才说的——俞家的男人都是这样,都知道疼人。
自此后来一连半个月,每回莫轻水去到行府中替明月长公主抚琴的时候,却竟都是见不到俞年,只知道他最近是在忙些什么,具体的却是也并不知知情。
数十日不见却是恍若隔世,不过明月长公主并不主动提起俞年,莫轻水也就并不好主动提起,只又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却也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这么一段日子下来,莫轻水倒是也意识到一件颇为重要之事——她对俞年或许还有一丝别样的情感在里面,就这么些日子见不到也会想念,会期盼,甚至是会明里暗里地打探他的消息。
从前莫轻水一直是以为自己对谢陌安是有情感的,因着那日他为她出头,甚至还有过一些不好的心思,不过因着裴清牧,她倒是渐渐地在将这本就隐晦的情感放下。
不过近些日子莫轻水倒是突然想明白了,自己觉得自己对谢陌安有了这么好长时间的仰慕之情,不过就算是一年半载见不到也不会挂念,也似乎是从来没有期待过他对自己是否还有什么别样的情感,更遑论替真的待在她的身边。
她从前似乎只是因为谢陌安和裴清牧二人神仙眷侣,成双入对所以心生嫉妒之情,又或许是因着自己在裴清牧面前总是有些不易察觉地自卑,所以才总是想着要压过裴清牧一头,真要说对谢陌安谢丞相的感情,其实也未必有多少。
而俞年不同。
这几日莫轻水还总是想着俞年,想着他替自己解围时候的样子,想着他急切喊着自己的名字,换自己做“轻水姑娘”,想着他在院子中练功舞枪,想着他总是练着自己说过最为好看的那一套枪法,想着他说——都说世间男儿有志便应当上战场去保家卫国,不过若是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是不能够保护又有什么用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俞年对她也是有一丝不同于其他的情感的?
莫轻水其实算不上胆大,她是罪臣之女获罪之身,是受人轻贱的伶人,没法子奢望一些不可能发生之事,俞家那么显赫功名的家族,俞年这般清白的男子,本是不应当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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