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起深知此时此刻自己绝对不应该在这里，若是被这多心的人瞧见，不仅是这大婚是办不下去了，就连裴清牧的清誉也毁于一旦。
他是今日婚宴身着大红色喜袍地新郎官，而她是当朝最为受人尊崇的谢丞相之妻，从今日起，他们就是再也没有任何可能的两人。
不过段云起还是来了。
方才敬酒的时候就见到了段雨霏拉着裴清牧走出了热闹而又喜庆的大堂，段云起猛地觉出周身的寂寞之情来，在一杯一杯浊酒之中昏了头，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就这样跟着走了出来。
亭子里裴清牧同段雨霏挨着坐着，形容灵动，眉目温柔垂顺，与他那妹妹说话的时候还同当初一样可爱，一丝也瞧不出嫁做人妇的感觉，甚至段云起还能想起当初在裁缝铺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神色之间分明是疏离冷淡，不过总是叫他不自觉地想要接近，想要疼惜爱护，尤其是看着那一双温润含水的眸子，段云起见过里面明艳灿烂的娇花。
“哥？你怎么来了？”段雨霏听得自家哥哥的声音后便就慌忙转头，却见段云起压根没看她，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女子，面上的哀婉悲凉同身上这身喜袍全然没有一处相衬，“你现在不应该来这里才对，你快些回去，待会儿叫新嫂子看到了可不好……”
“喝多了，”段云起薄唇轻启，眼睛却仍旧是没有离开过面前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子，“出来透透气。”
段雨霏见着段云起那眼神，自然是知道他哪里是什么出来透气的，分明是还有相间的，还有放不下的情感，不顾无论如何都不应当是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这大堂之中宾客众多，又是人多眼杂，若是真的被什么多嘴的人传了出去，这谢家和段家两家的颜面只怕是丢尽了。
“哥，”段雨霏沉了声音，神情也开始严肃起来，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快回去，这满京城的权贵，爹爹地那些好友学生，那些世交都还在等着，这个时候可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段云起自小听话，性格温和知礼，孝悌谨信，唯独为了她悖逆了爹爹的话将自己险些搞得半死不活，如今这再次见到又是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夸张的事情来。
“好久不见，”段云起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战栗，“你……还是变了许多。”
方才隔得远，这日日夜夜萦绕心头的面孔在眼前的时候，段云起还能自欺欺人地说裴清牧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现在走得近了些，段云起倒是没法子再欺骗自己了——裴清牧三四个月的孕肚已然是若隐若现，叫人难以忽视。
从前脸上向来是天真烂漫的面容现如今倒是柔和了许多，逆着暮春的阳，像是镀上了一层柔雾，明明隔得不远，却又叫人不敢看得真切。
“段公子也变了许多。”裴清牧淡笑着有礼有节地回答道，不过这一声“段公子”却是将两人的距离又是拉远了不少，一双方才还含着笑意的眸子，现下却是透露着防备之意。
段云起自然是知道他们现在不应当在这里碰面，可偏生他还是凑了上来，还用这样的一副眼神看着自己，若是叫人瞧见这后果又是会如何，他又究竟是否考虑过？
裴清牧是觉得，段云起这是将自己囚禁在一个叫做神情地牢笼中出不来了，她能做到就是将话再做得再绝一点。
“哥，你该回去了。”段雨霏猛地挡在裴清牧的身边，阻挡了段云起直勾勾的目光，让他紧绷得已经有点泛红的眼眶得以松下来，“大家都还等着呢。”
“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段云起垂下眸子，话却还是对裴清牧说的，“今日是我大婚之日……清牧你能来，我还挺高兴的……”
“段公子，听说林小姐最是乖巧机灵，慧敏可爱，实在是良人，”裴清牧扬起笑意，“段公子一定是要好好地对待人家林小姐啊。”
裴清牧语气轻松，看得段云起面上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苦笑一声：“既然答应了要娶她，自然是不会负她的，清……裴小姐放心好了。”
他是答应娶她，却并不是想要娶她，若是可以，他愿意赔上一生等。
他一直都不太明白，裴清牧在京城中明明是先遇到的自己，可却仍旧是从来都不愿意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愿意让他去帮助她，但却是接受了谢陌安的帮助，他一直不明白也不甘心。
“哥……”
“雨霏，你将这清牧身边的两人带出去可以吗？”段云起叹了口气突然说道，“我还有些话想对裴小姐说。”段云起眸光微闪，看着竟然有几分可怜，显得身上的这喜庆又是刺眼的颜色更是可笑。
段雨霏见着段云起这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现如今却又是一幅丧家犬的模样，却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咬着牙说道：“哥，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他是不是想让段家和谢家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最后一次，”段云起哑着嗓子，眼眸低垂，看起来很是无精打采，“最后一次，我会将一切都收拾好的，帮我一次。”
裴清牧是不愿意再同段云起多说什么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的私事的，她现在已然是嫁给了自己喜欢之人，而他今日也会迎娶那位注定是他下半生的林姑娘，他们俩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算是有也早就已经是结束了。
上次在裴家门口，她已经是心软过一次，这次倒是不准备答应了。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裴清牧往后退了一步，“况且段公子就算是有什么当着这些人说便就好了，不必再私下里说，叫人瞧见，落人话柄。”
就算是真的还有什么话要说，当着段雨霏以及她身边的秋水和裴清说才是，这私下里就算是没有什么也变会让人无端多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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