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牧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活菩萨过，也向来没有不是随意发挥自己那救苦救难的好心肠，无论如何她都是一个商人，做的事情无非都要是对自己有利的。
裴清是个例外，是因为裴清牧对之还心有愧疚，而对于胡媛媛，裴清牧竟然也生出了一丝感同身受来。
胡媛媛现在在胡家，就好像她当年在牧家一样的处境，若是自己不争取着好好活着，就有无数的人想要自己死，虽说裴清牧没有想过要将这人纳入谢家，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裴清牧动了恻隐之心。
“你先起来说话，”裴清牧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谢陌安要纳妾那是他的事情，我不会管也管不着，不过依着我对他的了解，你要是想嫁进来做妾，只怕也不是个讨好的事情，你听明白了吗？”
裴清牧的话虽说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听得胡媛媛一惊，甚至是忘了哭泣，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裴清牧。
她的话却是还没有说完，人活一世这出路自然是不只有这一条，胡媛媛究竟是有没有攀附谢陌安的心思裴清牧不知道，不过胡夫人却是一定有的，不过这一条所谓出路必然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你也不必绝望，这世道女子艰难是常事，不过却也并不是没有任何希望了，你再好好想想，若是不嫁进来做谢陌安的小妾，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裴清牧抚弄了新染的蔻丹，状似无意的一问却是饱含深意，人有时候就是一叶障目，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边胡媛媛在仔细想着，胡夫人觉得猛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的目的就是让胡媛媛能够嫁进谢家的，至于胡媛媛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又哪里重要？
胡夫人的眼睛一翻，这裴清牧就是个不老实的，别的女子在家中相夫教子，尊敬长辈，偏生她行事嚣张，做什么都由着性子，果然就是没有教养的商人之女，现在这是还想要将胡媛媛也带坏？
场面安静下来，裴清牧耐着性子等待着胡媛媛给她答案，倒是胡夫人耐不住性子了：“这媛媛能有什么喜欢做的呀？这世间的女子无非就是要寻个好人家嫁了，贤良淑德，在家中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便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功劳，至于其他的也无非都是些旁门左道……”
“想好了吗？”裴清牧倒是不着急，就是不想听胡夫人说下去，胡言满口，显然是被女戒女规腌渍得入了味，若是墨守成规活得不好，这向来如此规矩便就是有问题，还去遵守它作甚？
当年雾国商人的地位也像是千百年以来一般卑微，不过也多亏有的人不甘于如此，敢于打破如此世道，这才让整个雾国焕然一新。
从来如此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过了好一会儿，胡媛媛才微微颤抖着身子抬起头来看着裴清牧，缓缓地又是有些怯懦地说道：“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做妾。”
裴清牧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胡媛媛其实同样也不愿意，只是有时候为了活着，她只能做这违背本心的选择，正如她现在在谢家卑躬屈膝地对着这谢家的少夫人说想嫁进来做妾，若是她娘还在世只怕也会被她给气死。
“那你想做什么？”裴清牧脸上漾开笑意，她倒是没有白给她机会，是个拎得清楚的丫头，“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诶？媛媛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你给我……”胡夫人被胡媛媛这这句不想嫁人吓得够呛，忙推搡着胡媛媛焦急地问道。
“姑母！”胡媛媛打断道，“这几年十分感谢姑母的照拂，不过媛媛真的不愿意嫁给这位素未谋面的谢丞相做妾，还望姑母成全！”
胡媛媛的生母去得早，胡夫人也算是看着胡媛媛长大的，她一向是听话，极少违背过她，现如今倒是胆敢说出这样的话，胡夫人一时间气急，指着胡媛媛好半天，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少夫人，媛媛的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极为擅长女红，媛媛从小也对此颇有兴趣，方才少夫人问我若是……问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媛媛只能想到这个了。”胡媛媛地泪水敛了敛，脸上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坚毅。
宁做贱夫妻，不做大户妾，若是还有什么别的选择，胡媛媛也不会愿意成为谁的妾室，哪怕这个人是整个雾国大名鼎鼎的谢丞相。
“澧水的琉仙坊你可知道？”裴清牧顿了顿，突然开口问道。
“琉仙坊，琉璃仙品琉仙坊？！”琉仙坊地大名胡媛媛自然是听说过，前皇后赐的名号，就连宫里的娘娘也都是分外推崇的琉仙坊，“媛媛知道这是普天之下绣品最好的地方。”
“你若是愿意，我便给琉仙坊的瑾夫人去信一封，让你到琉仙坊中学艺，”裴清牧淡淡笑着，“不过这学艺自然不是一日两日便就能学成地，须得吃苦须得背井离乡，你可愿意？”胡媛媛这丫头让裴清牧见着了从前的自己，她愿意给她机会，至于究竟是能不能抓得住就还要看她自己了。
“媛媛愿意！”胡媛媛闻言眼睛亮了亮，“媛媛不怕吃苦，多谢少夫人，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媛媛此生难忘！”她从小便就喜欢刺绣女工，更遑论这琉仙坊自然不是想起就能去的，而京城这个地界她早已经没有一丝牵挂，就算是让她永远不能回来也是使得的，这已然是她最好的去路了。
“你可不后悔？”裴清牧确认道。
“永不后悔！”趁着裴清牧没有反应过来，胡媛媛猛地跪下去朝着裴清牧磕了一个头，郑重地回应道。
一旁的胡夫人还想说什么，好半天才终于是叹了口气道：“你是个没福气的，罢了，终究是你自己选的。”虽是这样说着，胡夫人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抹笑意，总归这是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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