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鹿甚是别致。”裴清牧略举起手上的花鹿灯对着谢陌安笑道。
“前些日子在街上瞧着，同裴姑娘还有几分相似，便想着送给裴姑娘。”谢陌安轻笑一声，转过头垂眼看着裴清牧，眉眼甚是温柔。
“同我相似？”裴清牧又是仔细打量了一阵，没觉察出哪里有什么与她相似的地方。
谢陌安不答话，只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二人顺着人流的方向慢慢走着，不知不觉间行至了泊船处，一艘画舫漂浮在水中，从中传来阵阵琴音，周围簇拥着挤了许多人，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这般技艺高超、动人心脾的琴音也只能是琴艺冠绝天下的轻水姑娘了吧。”
“是啊，不知道这画舫上坐又是哪位王家公子，竟是能在这乞巧节请轻水姑娘作陪。”
“轻水姑娘一曲千金，今日能在画舫外听到也是无憾了。”
“什么一曲千金，轻水姑娘向来只为知音抚琴！”
周围几人不算笑声的私语叫裴清牧二人听了个明白，裴清牧往水面上望去，画舫高两层，从外面瞧着确是十分奢华精美，硕大的朱红色的画舫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漂浮着，从中只传出了阵阵琴音搅乱了一池的水光。
雾国尚琴，男男女女都是会弹琴的。裴母从前在世的时候，琴技也是一绝，不过裴清牧儿时闲不下心来抚琴，也就没能从裴母那里继承得一身高超的琴技，不过却也是能听明白这琴声确实是能称得上是出神入化的。
见着裴清牧微微愣神的模样，谢陌安也顺着裴清牧目光的方向望去，端详了那艘画舫一阵：“裴姑娘可曾听说过这轻水姑娘？”
“未曾听说过，不过这琴技确实是炉火纯青的，如果有机会倒是想要见一见。”裴清牧收回目光看向谢陌安，这般说着，心里确实也对这个轻水姑娘有两分好奇。
“既然如此，就上到画舫中去瞧瞧吧。”谢陌安闻言立刻便说道。
“嗯？”裴清牧一愣，她方才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愣神间，谢陌安却依然伸出手牵住了裴清牧的袖子，朝着水边走去。
裴清牧瞧着抓住自己袖子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又抬眼看到谢陌安清瘦却又甚是凌冽的背影，心头一暖。
谢陌安方才就认出了站在画舫边上的小厮是季修宜身旁的，他本是无心要去打扰道世子殿下同佳人的约会，不过裴清牧既然想要见一见那个轻水姑娘，便也就无妨了。
有小船泊在岸边等候着客人，谢陌安先上到船上，转过身神色自然地将手递给了裴清牧，后者犹豫了一阵，还是将手放在了谢陌安的手上。
浮光跃金，月影和灯影皆在水面跃动着，仿若一池的碎金，船夫在船尾缓缓摆动着船桨，悠悠的小船向前行进着，谢陌安与裴清牧立在船头，朝水面上看着。
“小时候爹爹倒是经常带着我和娘亲游船。”裴清牧朝前望着语气有些悲伤地开口道，“从前娘亲生下我之后便整晚整晚地睡不好觉，有一次他们二人一同回澧水，爹爹发现娘亲在这晃晃悠悠的水面竟能睡得更加安稳，便命人为她建了一艘游船，白篷玉骨，唤作雪船。”
“裴老爷同夫人情深，彼时整个京城中都是知道的。”谢陌安偏过头瞧见了裴清牧眼中的悲伤，轻声安慰道。
“是啊，娘亲同我说过，能嫁给爹爹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裴清牧转过头看着谢陌安故作轻快道，眼中却亮闪闪的，不知是月光还是泪光。
只一阵，裴清牧面上的轻松却是维持不住了，有些低沉地说道：“不过有时候我倒是会想，若是娘亲没有嫁给爹爹，说不定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也不知道在娘亲临死的时候，到底是有没有后悔过。”
“这世间其实不如想象中有趣，若是没有这么一个值得去奔赴的人，四时之景，周而复始，只看俗世繁华，未见得就能有多少生的喜悦。”谢陌安转过头低声答道，这话是对裴清牧说的，却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就如同这个乞巧节的夜，若是往常于他，不过是一年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他没有任何期许和向往，只觉得这俗世一贯是俗不可耐，如今却也成为一个俗人了。
“谢公子说得极是。”
船渐渐慢了下来，在靠近画舫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画舫上早就有人认出了一身白衣天人之姿的谢陌安，二人上来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候在上面了。
“世子殿下已经等候二位一阵了。”小厮朝着二人恭敬地行过礼，接着便前面走着带路。
世子殿下？裴清牧略疑惑地看了眼谢陌安，后者只笑了笑，便抬腿跟上了。
谢陌安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裴清牧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陌安兄，竟然还真的是你，方才小厮来报我还不相信。”
季修宜打趣地说道，方才手下的小来报说白衣相和一名女子正乘船向着画廊这边来的时候，他还觉得是小厮瞧错了，这乞巧节谢陌安来浮水干嘛？还是同一名女子？如今看来倒是他想错了，尤其是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裴清牧后。
“世子殿下，好雅兴啊。”谢陌安淡淡说道，便等在门口，等着裴清牧进来。
“民女裴清牧，见过世子殿下。”裴清牧进门起便垂着头，并不知道这世子殿下是哪位。
“既然是陌安兄的朋友，那便是我季修宜的朋友，裴姑娘不必多礼。”季修宜目光在裴清牧和谢陌安之间来回一番，说出的话重重地咬在了朋友二字上，他可是看见了裴清牧手上拿着的花灯了。
裴清牧闻言这才抬起了头，入眼除了服侍的人便只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身蓝绿锦袍盘腿而坐，手上端着一只酒盏，女子一身绛紫色纱裙，风情万种，正在抚琴。
裴清牧微微皱了皱眉，这季修宜她在揽月阁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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