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凶手，闻老现在又掌握了多少呢？”谢陌安虽还是惊讶，却也没有忘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谢小公子这段日子又知道了些什么呢？”闻千道虽说也是相信谢陌安的能力，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这年少成名，才动京都的谢家公子到底能为这件事情做到什么地步，因而不答反问。
“六年前，当今圣上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密函，状告这天下第一商裴江远通敌叛国，函件内还有其通敌叛国的书信证据，圣上龙颜大怒，当即派兵前往裴家准备去搜查，不过当人赶到时，裴家上下百余口皆已自戕于家中，裴江远的书房又还搜查出其余与邻国书私通雾国军事、经济机要的信件。”
“经过判定，这些字确实是出自裴江远之手，因而这尊贵显赫的裴家一夜之间便被按上了逆贼的称号。”谢陌安端着茶盏说着，他感觉到当说到逆贼这二字的时候，闻千道捏着茶盏的手暗暗地紧了紧。
“不过我方才说的这些，自然是凶手希望世间也包括我所能知道的，我自然相信裴老爷是不会做那叛国之事，这其中想必是定有隐情。”谢陌安看着闻千道面色中的悲戚，还是这般说道。
“当年的裴家并非小门小户之家，却在一夜之间倾倒崩塌，想来凶手自然是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人物。不过再是哪般鼎盛的家门，这雾国军事、经济的机要也不是能够轻易掌握的吧？这其中难道不是大有问题吗？”谢陌安气定神闲地开口，眉眼之间那股胜券在握的模样，总是叫人看了安心。
闻千道静静地听着，他觉得他能从谢陌安的口中听到他所想到的内容。
“若说这京城内对雾国军事、经济机要都是了如指掌的，更是有着滔天的权势，能够将案件的细节乃至真相尽数压下，还要能堵住悠悠众口的，自然不能是文臣，也不能是武将，谢玉斗胆猜想，只能是天家了。”
“裴家覆灭之时对雾国的经济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甚至导致了邻国的虎视眈眈和对边境一系列的进犯。所以对圣上来说，可以裴家当年在雾国商界的地位，要灭掉裴家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况且就算是这裴家财势过甚犯了天威，当今圣上必然也不会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灭掉裴家。”
“谢玉去查探的时候，打听到了六年前皇室之内还发生了一些不甚重要却极有意思的小事。六年前雾国南边闹过饥荒，圣上为了帮当今太子季则川树立威信，便排遣了太子去到槐南周遭赈灾并且安抚民心，并让当时的三皇子季则擎为辅一同前往。月余两位皇子回来时，从槐南传来的却是，槐南的灾民们对太子并不甚敬爱，反倒是自发地为三皇子季则擎立生祠，为其歌功颂德，圣上听说这事责备了太子，谴责他办事不力，还比不过三弟。这事在京城传开后，也引起了一番太子将要易位的传言。”
谢陌安没有说到结论，闻千道还是停下了运筅的手，抬头盯着谢陌安：“谢小公子认为是太子或者三皇子？”
谢陌安低头一笑：“当今圣上育有八子，是不是这两位中的一个现在自然是不能够断言。不过，想来裴家的事情，至少同如今的夺嫡时事脱不了干系。闻老如此放心同我坦诚，不也是看中了我谢家向来是游走在朝廷边缘，并不参与夺嫡吗？”
闻千道此刻倒是觉得谢陌安有点可怕了，他知道裴家是因为搅和进了夺嫡之事才招致灾祸，是因为出事之前裴江远同他交代过一些事情，虽也并未详言明说，不过他还是明白了彼时裴家正身陷夺嫡纷争之中。
而谢陌安不同，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应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这些事情对他而言亦只是传闻，当年的事情又被人刻意隐瞒地极深，料想他需得探查到一些消息应是不易的。
闻千道却是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些看似全然没有关系的蛛丝马迹，谢陌安竟就能推断至此，不得不说他真是很可怕，若是裴江远还在世，当是对着谢家小子会有欣赏的。
“八个皇子，不是那么容易啊。”闻千道敛了敛面上略微的惊讶和欣赏，发出一声感叹。
“确是不容易，”谢陌安附和道，却又勾唇一笑，“可是说难也并不难。”
皇室之争，稍有不慎便是株连九族之罪，可闻千道瞧着谢陌安好像并不是如此在意，甚至从他的眉眼中，他还看出了跃跃欲试：“老夫现在倒是有些怀疑上次谢小公子拒绝老夫，并不是觉得自己不能全身而退。”
谢陌安拒绝不是为了全身而退，他现在答应亦不是为了保全谢家，闻千道倒是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家世显赫，才名兼备的天之骄子到底想要什么了。
谢陌安瞧着闻千道略微皱起的眉头，仿若知道了面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医者的所思所想，盈盈笑道：“我方才同闻老说过，我从前同裴老爷吃过一杯酒，也受过他些教。”
“嗯？”闻千道听着老友的名字，更是不解了谢陌安话中的含义。
“裴老爷同我说过，天下大多数人都是被眼前的利益牵着鼻子走的，少有人能看得长远。我倒是挺想看看，说出这般话的人，到底是能够看到哪一步。”
而他谢陌安到底又能看到哪一步。
闻千道并不知道挚友裴江远同谢陌安的这些往事，不过谢陌安每每说道裴江远的语气，都有一种类似于感佩、赞赏的情绪在里面，让闻千道稍感安心。
“老裴他是我见过世间之最为聪慧之人，虽是商人，却也是最为通透深情之人。”闻千道压低了声音，仿若喃喃，又仿若在同谢陌安说话，口吻是说不出的伤感和怀念。
“裴老爷确是这世间少有的真豪杰。”谢陌安附和到。
虽说他同裴江远严格说来只见过两面，谢陌安还是觉得这裴江远应该能算作是他的恩师。
裴江远让他成为真正的谢陌安的，而不是另外一个谢必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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