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便传来一股浓烈苦涩的药汤味。
段云起在床上昏睡着,脸从里到外都泛着一种病态的红,许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头一直紧锁着,嘴微微张开,鬓角还有几滴豆大的汗珠。
闻千道医者仁心,一进门就直奔病人,望闻问切过后,站起身压低声音对一旁的段雨霏说道:“段姑娘也不要太过担心,令兄只是由风寒引起的发热。想是昨日过分心急跳入凉水中相冲了,这才骤患风寒,我待会儿为他开两副药,只需按时服用,明日令兄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裴清牧听着闻千道同段雨霏说的话,原来段公子如今生病竟是因为昨日救她,况且段公子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如若不是他,自己恐怕已然是一具尸体。裴清牧凝神看床榻上原本丰神俊朗、气质卓然的段公子此刻蔫蔫儿地躺在床榻上,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可是兄长不愿意吃药……”段雨霏的声音小了下去,她也知道若是不吃药便是没法子治病的,可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实在难受得紧,今日段云起竟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吃药。这不,上一位大夫开的药还好好地在桌子上放着呢。
“我来吧,”裴清牧转头对着段雨霏说道,“怎么说段公子对我也是救命之恩,如若不能为段公子做点什么,我倒实在是过意不去。”
外面进来一位小丫鬟拿着闻千道开好的药方去拿药煎药去了,闻千道左右瞧着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了,便先行告辞了。
闻千道一走,屋子里便知剩下他们三人。
裴清牧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段雨霏拉出了门外:“雨霏,我有一事想要问你。上次你同我讲的高太尉家之子高律之事可是当真?”
段雨霏瞧着裴清牧一脸的严肃,却是有些疑惑;“高律的什么事情?”
“咳,就是高公子好男风……”裴清牧有些羞臊地解释着,一时间红了脸。
“哦,那事啊,自然是真的,京城中的官家子女大多都是知道的,这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段雨霏实在搞不懂裴清牧在想些什么。
“就是最近听说了一个有趣的事情,有一个小丫鬟竟是说高律高公子欲对她行不轨之事。”裴清牧说着有趣,眼神里面却是半分笑意也不见。
倒是段雨霏听得啧啧称奇:“这也太扯了吧!高律确是不近女色的,为此他那个爹也是没少发愁,不过又有哪家的良人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的呢。”
二人说完话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小丫鬟也端着新熬好的药进来了。
“我来吧,”裴清牧接过碗坐在了段云起的榻前温声说道,“段公子,该喝药了。”
“不喝……你怎么来了?”段云起本是虚弱地微微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这是裴清牧,才朦胧着眼,疑惑却是语带欣喜地问道。
“哥,人家清牧专程过来让你喝药的,你快写听话把药喝了吧,别让我们担心了。”虽说段雨霏没搞懂这次自家哥哥怎么回事不肯吃药,不过现在这样,倒是她极愿意看到的。
“倒是让裴小姐看笑话了,咳咳。”段云起苍白着嘴唇正要撑着身子坐起来,谁知这一动,竟又是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的难受。
这倒是吓坏裴清牧了,裴清牧连忙让段云起躺下,温柔着说道:“昨日要不是段公子,此时我恐怕已经成了苏家荷塘里的一具死尸了,段公子的大恩,清牧自是会感念一辈子的,段公子还是快些躺好吧。”
说着便用勺子舀出一勺浓黑的苦药要喂段云起喝下,但裴清牧是个被人伺候,却是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那汤药还未及嘴边便已经先洒了一半,忙慌张地放下装着汤药的碗,四处找帕子替段云起擦拭。
从未见过裴清牧这手忙脚乱的模样,段云起温和地笑着还是费力地撑着坐了起来,自觉拿过放在一旁的碗说道:“裴小姐的心意段某领了,不过还是不劳烦裴姑娘了。”说完便一口将苦涩的汤药尽数喝下,便是连眉也没有皱一下。
这汤药倒是没有想象中的苦。
段雨霏在一旁瞧着二人的举动,突然想明白了兄长这次为何非是要清牧来了才肯喝药了。
高,实在是高。
段雨霏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躲了出去,不愿再看下去。
喝完药,段云起重新躺了下去,抬眼看着坐在一旁的裴清牧,带着鼻音说道:“清牧,我也同雨霏一样叫你清牧可以吗?”
裴清牧边将碗递在旁边的桌子上,便是回答道:“自然是可以,段公子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
闻言,段云起本来愉悦的心情却是沉了沉,仅仅是救命恩人而已吗?
“既然如此,裴姑娘也不必见外,还我云起便好。”段云起调整稍微有些失落的心情,继续温柔地说道,让人不忍拒绝。总归他现在还占着救命恩人的名号,还能离她更近一些。
裴清牧点点头:“嗯,好。”却是没有将那声云起喊出声。
“昨日进到院子的时候,远远瞧见你在水中挣扎的模样,我差点吓疯过去,好在及时地赶到了。清牧,幸好你还活着。”段云起声音有些漂浮,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中却尽是似水般的温柔。
裴清牧听见段云起说的奇奇怪怪的话,转头看着段云起,猛然对上一双含情的眼睛。
裴清牧生硬地转过头,别扭道:“段公子生病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今日就我先不打扰段公子休息了,改日再来探望。”说完,急忙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还未行至门前,就听到了床榻上的段云起说道:“你方才答应我了要叫我云起,现下可是不算话了?”段云起听着她方才一口一个的段公子,更是难掩失落,觉得方才只怕是太过心急,吓到她了。
“云、云起。”裴清牧说完,连忙打开门,逃也似地离开了。
虽说那身“云起”声音不算大,段云起还是听了个清楚明白,嘴角也不自主地带上了笑意,方才的一些失落也骤然消失了,总归现在这样挺好的。
裴清牧拒绝了让段雨霏送她出来,让她快些回去陪着她的兄长。
裴清牧带着红桑走出段府的时候,眉头紧缩着,行动迟缓,她方才突然觉得那个段公子似乎好像可能应该是对她有些意思了。
裴清牧有些呆滞地行走在街上,脑子里乱乱的,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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