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一愣，她方才还在盘算着采买的事情，倒是没注意周围有什么声音，凝神一听，秋水皱了皱眉：“回小姐，好像是……有些哭声。”说着说着，秋水的声音就开始有些发抖了。
这黑黢黢的后院里面怎么会有哭声，那哭声呜呜咽咽，似乎是在隐忍，又似乎是在倾诉，总之，听着很是吓人就是了。
裴清牧瞧着秋水猛地变换的神色和她惊恐睁大的眼睛，知道她怕是想歪了，以防这丫头自己吓自己，裴清牧连忙道：“别瞎想，没听见还有说话声吗？”
秋水闻言又是一愣，方才听见这哭声被吓得不清，倒是没有仔细听到那说话声：“好像是从……厨房里面传来的！”
裴清牧狡黠一笑，倒是意外收获。“小心着脚下，悄声跟上来。”裴清牧说完便放轻了脚步声朝着关着的厨房门口走去。
越是走近，那呜咽声便越是大了些，说话声音也渐渐清晰，两个女人，一个声音是红桑，另一个声音裴清牧倒是没有听到过。
“你快莫要再哭了，小心明日哭肿了眼睛！”是红桑的声音。
“我这眼睛瞎了又如何？我福薄，怕是没有福气长久地伺候小姐了，若是往后离开了以后又不知道要被买到怎样的人家。我们这么卑贱的女子，身世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我不似两个妹妹这般好的命，能伺候裴小姐这样的主子，今日还连累红桑妹妹，我真是该死！”里面又传出了彭彭声和拉扯的声音，那哭声也是更加大了些。
裴清牧眼睛在眼眶里面转了转，想来那另一个声音应该就是翠香了。
果然，不一会就听见了红桑说道：“你小声着些，待会儿吵着小姐休息了，我可就真的帮不了你了。”瞧着翠香努力压抑住哭声的模样，红桑继续说道：“你不必要这般寻死觅活的，今天这事不赖你。如今你做了我们家小姐的丫鬟，那自然从今往后都是有好日子过的。今日我也是昏了头才贸然替你在小姐面前说话，我瞧着你是个可怜人，也是真心想帮你。往后你可不能再在我面前求死了。”
“小姐她还能用我吗？”翠香抽哒哒地开口，言语间充满了委屈和难过。
“这是自然，这点小事小姐不会放在心上的。你只要认真做事，好好地服侍小姐，往后自然是能被看到的。”红桑笃定地说道，门外听着的裴清牧一脸黑线，这真真是个傻丫头。
“可是我现在还没法子伺候小姐，只能做些外面洗衣洒扫的粗活。也只有两位妹妹这样从小跟着小姐的才能到跟前去伺候小姐吧，我是真真羡慕你们主仆间的情谊，小姐待两位妹妹也是极好的。”翠香又是开口道，还是那一贯委屈的影调和口味。
红桑沉思一会儿才说道：“这倒是，你们都是新人，自然是不放心你们在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不过……你先好好做着，只要发现你们没有什么别的用心，不会害小姐，后面也是可以让你们到跟前伺候的。”
“那就谢谢妹妹了。”翠香说着又是要下跪，被红桑连忙扶住。
“谢我什么呀，还是得尽心服侍小姐才行。你是个可怜人，跟着小姐，你往后再也不会过以前那般的日子了。”红桑向来不是个能说会道舌灿莲花的，此刻倒是会安慰人。
裴清牧站在门外又是听了一阵，听着里面都是在谈论些柴米油盐了，方才带着一旁呆愣住的秋水离开。
“小姐，红桑她是个心眼直的，小姐莫要怪她。”裴清牧走得有些快，秋水在后面一面小心跟着，一面低声说道。她也是自小待在宅院的，在牧家的时候更是看了这许多花招把戏，红桑不明白，她可是晓得的。
“我自然明白的。”裴清牧应道，继续快步向前走去。
“那小姐打算怎么处置那个翠香？”秋水问道，这个翠香瞧着可不是好的，怕是藏了什么别的心思，自然是不能放在身边的。
“处置？”裴清牧顿住脚步猛地转头看着秋水，“那翠香不过是想到我身边伺候，我为何要处置她？”
“小姐……”秋水闻言一愣，这般急切想要到小姐身边伺候能存什么好的心思？秋水能想明白的，她不相信自家这一贯冰雪聪明的小姐会想不到。
“既然她想来我身边伺候，便让她来吧。”说完，裴清牧转身继续疾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是真可怜还是豺狼虎豹，总得让她漏出马脚才有法子收拾不是？
又同自家小姐说了一阵，秋水将小姐服侍妥帖便关上门出去了，裴清牧手里握着一册账本，眼睛却是丝毫没有落在上面。
裴清牧思索一阵，从书案旁边的匣子里面拿出一张上有碎金箔和萤粉的信纸和信封，快速写下几行字，簪花小楷娟秀雅致在这信纸上更是显得不是凡间之物。
屋外静悄悄地，也少有光亮。裴清牧打开房门站定在门口，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对铜钱大小的玉环，两个玉环被一条红色的丝绳栓在一起。玉环圆润饱满，清莹秀澈，没有一丝杂质，是极好的物件，而那系着的丝绳却有些磨损，想来是有些时候了。
裴清牧抓着丝绳抬起手轻轻晃动一下，一声清脆悦耳的“叮铃”声，裴清牧又是晃动了两下，那玉环碰撞的声音不算大，却竟是经久不衰，在这漆黑的院子里面仿佛有了生命。
这是裴父年轻时候从异域寻来的梦玉环，一个已然是稀世，双生的一对更是举世无双，因着其碰撞发出的特殊声音世间再无其二，是以这梦玉环便一直被裴父当做传唤影子的物件。
裴清牧将手中的梦玉环摇动三次后便有将玉环重新放入了衣袖中。再抬头时，院子里面的树上便钻出来一个蒙着脸，着一身夜行衣的高大男子。
“影子十四见过裴大小姐。”男子在隔着裴清牧两步距离的地方站定，朝着裴清牧的方向抱拳。
裴清牧将手中一直攥着的信封往前扬了扬，十四朝前走一步，接过信封后又退了回来等待着裴清牧的指示。
“将这两样东西拿给晏无，告诉他尽快。”裴清牧压低了声音。
晏无是影子的老大，也是影子中唯一一个有名字的。
十四朝着裴清牧又是行了一礼，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消失在了一片浓浓的夜色之中。
裴清牧转身回到房中，吹灭了灯，躺在床上琢磨着白日里发生的种种，又将接下来要走的路仔细盘算了一遍，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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