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走在街上,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她深呼一口气,觉得街上的什么东西物件都看着亲切。她一边走,一边心里盘算:爹爹的老屋在郊外,徒步走有些远,住在那里也不便。不如还是住在临街的那间铺子里,这左右都有邻居,也算安全。再隔几天,就去那庄子上走一走,将收租的事儿和那庄头说一说,年份若是不好,减些租金也使得。
锦春取出钥匙,将铺子打开,这铺子马氏一向用作放贷的场子用。趁着天还早,锦春就取水将屋子里收拾了一番。又将知府大人送的一点碎银去街上买了一床被褥。黄昏时分,锦春已将屋子整理了个干干净净。
到了中午,锦春生了炉子,用小锅煎了一点饼子吃。吃饱了,又去煮茶水。一边喝茶,一边就透过窗户看着窗外。
锦春和舅母打官司的事儿,这条不算热闹的小街,街坊儿都知道了。
隔壁经营香料的钱婶子也就笼了袖子过来了,笑问锦春:“姑娘,这回可是过称心日子了!”说着,就从袖笼里掏出一小袋的熏香,送给锦春,又道:“这天也快热了,这附近有种肉眼儿看不见的虫子,钻进窗户里,专咬人皮肉的。晚上将这个点上,睡觉极香的。”
东头买卖假古董的赵六,也是个热心人,见了就叫婆娘送她一对花瓶。
对于邻居的好心,锦春一一谢过。这样安逸的日子,是锦春以前想也不敢
想的。她下了决心,定要一人将父母的家业撑下去。她知道爹娘生前是做刺绣生意的。娘擅绣花卉虫鱼鸟兽,更会双面飞针。三岁起,她刚能站稳走路,娘就教她一些简单的绣技。只可惜娘五岁上头就没了。
但即便进了舅家,一日不停地忙碌,夜深人静时,锦春还是在柴房里,偷偷点着桐油灯,用边角碎料赶刺一只鸟一对蝴蝶儿什么的,为的就是不将这个落下。也是怪了,或许是得了娘的遗传,只要看过那绣的成品,锦春总能无师自通地复原出来。
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锦春就叹息:这双手学刺绣可使不得。先需养一养,待日子安定了,总还得寻告人拜师。
这几日过去,马氏和娇棠并未来她这里吵闹争执。这出乎锦春的意料之外,心里反觉得不踏实。
这一日午后,锦春在屋里照着一朵绒花胡乱飞针,就听得窗外有滴滴哒哒的毛驴声响,推窗一看,但见毛驴上坐了一个人。这牵毛驴的是一个小童。
锦春看了就诧异不已。因毛驴上坐的不是别人,恰是渭城的知府大人,那牵驴的就是他的书僮了。知府大人是来找她的?
想这堂堂的知府大人,也是个四品官儿,出门不骑马坐轿的,竟然乘条毛驴儿出行,锦春心里不禁感叹了。
当下正要理下头发捋衣裳,就听那书僮伺墨敲门唤道:“沈姑娘可在家?”
果然是叫自己的,锦春疾
忙开门,笑道:“我在家。”
那谦益见了,也就下了驴。
“民女见过大人!”锦春见谦益走来,连忙下跪施万福。
“不必。今日我恰好路过,所以顺便来看看。”谦益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
“大人光临寒舍,小女子不胜荣幸。大人请进!”锦春受过谦益的照拂,引谦益就坐,又是敬茶。又掏开柜子,拿出仅有的点心,请伺墨吃。
“沈姑娘不必客气。我坐一坐就走。”谦益缓缓喝了口茶,方问,“姑娘生计可还过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