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项目,公司投入了全部人力猴力,不成功的话,公司也就支撑不下去了!”丁亥实话实说,直视王者风的眼睛,眼中全是不解和疑问。
王者风毫不回避丁亥的目光,不用说,徐文长的推算很明显地告诉他,现在的他没有退路,时间也耽误不起,丁亥错过眼前的最佳时机,至少要等几年之后石铁军再度受到重用。必须要有这几年在基层从政的基础,到几年之后赶上一大批干部落马的好时机,只要丁亥稍微有点政绩,升到副厅是水到渠成之势,再加石铁军的运作,大跨步升到正厅也不是不可能。
机不可失呀。
“丁书记,我有一个同学听到一个传言,说是李行长会调离支行,要到市行任职?不知道李行长有没有透露过口风?”王者风知道的信息里张步阳肯定已经提前听到了风声要调走,他一直秘而不宣,想要的应该还是丁亥给他的好处,或许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真有这回事儿?”丁亥瞬间想到了此事的严重后果,顿时一脸焦急,“你哪个同学是什么来路,怎么会知道这种内幕消息?”
一般来说,作为支行行长的张步阳至少也是副处级干部,而银行系统又相对独立,一般人打探不出内幕消息,所以丁亥心急之余,不免有些怀疑消息的来源。
王者风早就料到丁亥会有此一问,心念一转,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有个同学的女朋友也在工行分行工作,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份内部文件,上面提到要将张步阳调离。据她说,会提前两个月通知当事人,一是让他做好思想准备,二来也方便交接工作。”
丁亥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不用多说,不需要非要点透说出张步阳隐瞒即将调走的事实。既然张步阳秘而不宣,肯定就是有了其他想法,而且还是不好的想法。丁亥大感头疼,眯起眼睛看着侃侃而谈的王者风,心中惊诧王者风默默无闻的一个毛头小伙子,今天此第一次见面,一上来就张口说出不看好液晶大屏幕项目的前景,然后又透露出张步阳将要调走的惊人消息,难不成真是自己的师爷?军师?。
对拿下客车站的地皮,丁亥心中有数,认为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张步阳一旦调走,对他而言不啻于毁灭性的打击,没有了资金支持,他的液晶大屏幕项目只能是空想。
丁亥心中也清楚,王者风先是论证液晶大屏幕在以后并不占据优势,又说出张步阳将要调离,两相结合起来就是表明了一个意思,事不可成!
倾注了他无数心血和全部希望的项目,被王者风说成无法成功,丁亥心中难免会有隐隐怒意,却又不好表露在脸上,只是淡淡地说道:“王者风,你怎么会想到这些?说说看,对于这个项目,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丁亥转念一想,或许王者风这么说是为了在他面前争取主动,想引起他的注意,以便在以后的县委中占一个重要的位置。说实话,他并不想放弃液晶大屏幕项目,好不容易弄来100万的资金,当时就有许多人眼红,如今他落到这个地步,不定有多少人在看他笑话。他就要东山再起,做出一番成绩给别人看。
要是有足够的时间,王者风倒愿意委婉并且含蓄地说出心中想法,慢慢打动丁亥。但时不我待,真要等到石铁军失势,丁亥再想借石铁军之力进入官场,比登天还难。
“丁书记,听说国家已经要出台政策,禁止银行直接介入企业经营,所以我认为如果不能在半个月内拿到地皮的批文,公司就不如想想别的办法,或者将公司还给报社也是一个思路……”
丁亥皱紧了眉头。
看着一直紧皱眉头不发一言的丁亥,王者风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赌对了依他对丁亥的了解,虽然丁亥为人自负,要面子,但有时又有识人之明,还能听进不同的意见。
一省的记者站站长,工资和待遇比报社内的主任还要高上许多,而且权力也大,在驻站的当地可以说是非常吃香,不但市里的机关部门都敬上三分,连省里的头头脑脑也不得不高看一眼。毕竟丁亥所在的报社是名正言顺的国家级大报,虽然不比新华社这样的强力机构有监督地方政府的权力,但哪一家国家级报社没有通天的手段?再者舆论的力量也是非常强大的,丁亥人脉又广,在京城和省城都有不少媒体内的同行,可以说在***内也是一个颇有影响的人物。
可惜的是,身为文人的丁亥,在经营企业方面并没有过人的才能,所以尽管有本事要来100万的起始资金,却没有本领将公司做大做好,市场不同于官场,是两种思路和模式,丁亥败走麦城也情有可原。
石铁军之所以不遗余力地让丁亥从政,并且安排他一个县委书记的位置,一是因为他和丁亥是同班同学,二来也是看重了丁亥在媒体中的影响力。王者风清楚,石铁军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将要丢掉常委的职务,想要在失势之前给丁亥安排一个好位置,也是另有想法,是想万一他下台之后,再也没有了重新复出的机会,只要丁亥在台上,总是会对他照顾一二。
丁亥是一个念旧之人,虽然有时不免有些书生意气,但总体来说,还算一个合格的朋友。不过王者风却是知道,石铁军一提出让丁亥放弃手中的公司,由他出面运作,调他到省城的郊县任县委书记,丁亥却要两者兼顾,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丁亥的回答是,从哪里摔倒要从哪里爬起,他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他,不能让报社的人指着他的后背骂他没种,骂他不是个男人,失败了就跑,没有担待。
正是因为丁亥死要面子,不愿意在同学面前低头认输,更不愿意让别人认为他巴结位高权重的石铁军,所以他一直和石铁军来往不多,反而和在明州市委市政府的几个同学经常见面。除了是不想让石铁军觉得他有求于他之外,恐怕内心深处,丁亥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石铁军,所以不久前虽然答应石铁军到郊县任县委书记,但是他从来不在外宣扬,家中的亲戚恐怕都没几个知道,仿佛受了多大的羞辱一样。
丁亥作为国家级报社驻省的记者站站长,人事关系也在折江省,他本人也是正处级干部,与石铁军的正厅级差了不少,更何况石铁军是省委常委,一挂上常委头衔,就是省委领导,丁亥不服归不服,也知道石铁军是所有同学中最得志的一个。但石铁军一直对他客客气气,不仅是因为上学时两个人关系不错,也是因为丁亥背后的媒体力量。
丁亥一直以为石铁军想要说动他,让他入仕是一个秘密,他从未在公司和县委说过,不想听到从王者风嘴中含蓄说出换一个思路,顿时让他大吃一惊,心想难道王者风也知道了石铁军暗中操作的事情?不可能呀,王者风的底子自己调查的清清楚楚,祖宗三代赤贫啊!可是他先是分析了液晶大屏幕的市场前景,说得头头是道,又点出张步阳将要调走,最后居然还要劝他及时收手,放弃公司……
丁亥猛然抬起头来,两眼热烈,直视王者风,问道:“王者风,你认识石铁军?”话一出口丁亥就有些后悔,王者风只不过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在明州无亲无故,怎么会认识堂堂的省委秘书长?
果然王者风摇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认识石秘书长,呵,和人家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是听丁书记说过石秘书长,又听张建新说石秘书长和丁书记关系要好,所以就留意了一点,正好刚才石秘书长打来电话,让我转告你一声,让你抽时间给他回个电话。”
丁亥见王者风坐得直直的,眼神也不躲闪,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心里莫名一怔,随即摇头一笑:“这样呀……小王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我会考虑的。听说你家在梅屏镇,现在一个人在兰谷,下班后去哪里玩?”
王者风从丁亥的表情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动了心,知道想要说服丁亥并不容易,不是几句话的事情,见他转移了话题,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呀,一个人自由自在,下班后随便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看看书什么的,也没有活动。”
“年轻人,要多参加一些交际活动,多认识一些朋友。我晚上要回明州和李行长一起吃饭,你要是没事的话,一起去吧!”
“好,我在楼下等着,丁书记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王者风一口答应,他倒要看看,张步阳故意瞒着丁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丁亥本来不过随口一问,也是因为他实在无人作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了一声,毕竟王者风刚刚才来,他虽然身为县委书记,不过心中也是清楚,现在他刚刚入驻县委,手下人还没适应这个县委书记,很多本地势力甚至不把他放在眼中。
不想王者风一口应下,而且神情自若,没有一丝逃避躲闪的意思,让丁亥暗暗不解,怎么年纪轻轻的王者风感觉这么成熟沉稳?又想起刚才王者风的一番分析和对答,他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说王者风真是自己的徐文长?现在正是他最患得患失的时候,王者风为他排忧解难,看来是个可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