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世界响起了一段旋律。
简单的几个音符不断回绕。
是木质吉他的弹奏。非常微弱,但又极为清晰。顺着声响,看到一双有些粗糙,但却非常灵活的手指,在弦上跳跃。
背着吉他的男人站在昏暗的空间,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卷发,贴身的素丝质se衬衫扎进纯白喇叭k内,领口打着暗红se的蝴蝶结;他低着头,专注地拨动琴弦,抖动的左脚踩踏着节拍,让心脏随之缩张。男人的鼻梁上挂着深褐se墨镜,隐藏住自己的目光,但并不妨碍他的每根指头都准确地落在乐谱的脉搏上。
不久,另一段相彷的旋律响起,安cha在吉他的音符之间,像是跑者的撑杆一样,让音se越来越浑厚、高升──微低的nv声顺着吉他的节奏滑了进来,两种音se逐渐交融,有时像是接力赛的队友,有时又像对垒在网球场上的敌手,两者的对话越来越紧密,终於谱出一段和谐的舞台──
穿着牛仔长k的两名少nv站了上来,一边低y,一边一步一步走到台前。她们回眸看了一眼吉他手,吉他的琴弦便揭开布幕;她们四目相视,互相点了点头,身後便洒出了烟雾。
两名少nv都未施朱粉,健康的小麦se皮肤上裹着纯白的衬衫,穿着与身形都如同姐妹似的她们微启双唇,配合着伴奏,随意哼起了一个音,舞台底下就出现满满的人cha0。他们在yanyan天下倒着热汗,睁大双眼,颤抖着嘴角预备呐喊,距离舞台较远的人则蹦蹦跳跳,甚至爬上了路边的榕树。
吉他的节奏到一个段落之後,少nv们开始引吭高歌──
世界却在这一刻变得静默。
其中一位少nv站在前方,起劲地张大嘴巴,另一名少nv与吉他手则不时开口附和,并摇摆着身t,轻点着头部,台下的观众也兴奋地挥动双手,跟着台上人物的动作一起晃动──但一切都是这麽寂静,没有丝毫声音。
虽然琴弦的振幅并不激烈,少nv喉间的起落并不急剧,但在yan光的照耀下,少nv的汗越流越多,让衬衫紧贴着身躯;吉他手古铜se的手臂肌r0u,在yan光的照耀下呈现男x魅力,甚至忍不住趁空档拿开了墨镜,单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另一手则继续拨动琴弦。台下的观众仍在鼓掌声援,却一群又一群地,像被啃蚀一般凭空消失。
最後,台前只剩漆黑的空间。不知何时,连yanyan、灯光、烟雾都也失去踪影。
少nv们缓缓阖上了嘴。吉他手也按下了和弦,琴弦逐渐停止颤动。
一切依旧寂静无声。
jg疲力尽的少nv们,纤细的身t仍止不出喘息。
此时男人已经站到台前,站在少nv们的身边。站在中间的少nv看了看左手边的吉他手,然後又望向右手边的nv孩,她牵起两人的手,对台前展露出灿烂的笑靥……
三个人的身影,慢慢泛h了。
台前只站着最後一个人──我呆然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世界重新回到孤寂。
二年级的社员凭空消失之事姑且不论,就我所知,原本新加入「古典音乐欣赏社」的一年级社员,包括我跟柯佩雅在内,应该有十一人。
本校的规定是每位学生都必须至少参与一个社团。然而避免所有学生都跑去加入热门社团,因此各社都有招收社员的上限,且为了公平起见,新生在入学不久後,便会根据学生填写的志愿单,输入电脑程式分配社团。此外,还有一些社团并不能自由参与,必须受老师推荐,或是经过筛选考试才能加入,譬如军乐社、校仪队、司仪团等等与校方公共活动相关的社团。
这大费周章的结果就是:新生不一定会加入自己所喜ai的社团。甚至可能被迫加入自己根本没兴趣的社团。
不过这也并非没有转寰的余地:一年级下学期之後,只要在双方社长同意之下,向班联会提出申请就可以转社。但大多数学生即使原先并非心甘情愿加入某社,经过一个学期的社团活动之後也改变了想法,所以实际转社的学生并不多;此外,因为校方只规定「至少参与一个社团」,於是一些学生事实上会同时参与很多社团,原本究竟所属於哪个社团是,便显得并不重要。
然而,目前是十月下旬。也就是上学期的期初,将近期中的时段,本学年的古典音乐欣赏社一年级新生却几乎全部离开社团了。
会出现如此反常的现象,自然与允许新生离开的人脱离不了关系。
也就是,古典音乐欣赏社的现任社长。
好不容易凑满了字数,我在放学後拿着利用图书馆印表机列印出来的稿件,遵照玫娥学姊的指示,前往t育馆寻找社长。
t育馆位於校园正中心的位置。我们学校?市立莒光高中位於山坡地上,主要校区的占地面积呈长条型,校舍由高至地的排列大概能分为「宿舍与才艺科教室大楼」、「普通科教室大楼与行政中心、图书馆」、「t育馆与校门」以及「c场与专科教室大楼」四个区块,每天从山脚下慢慢爬坡上学、不时到c场一带上课、再回教室的生活,彷佛是经历一场物理x的法国式序曲ouvertureàfran?aise一般。
古典音乐欣赏社的活动室位於专科教室大楼,因此我打算先找完社长再前往活动室,这样的安排b较顺路。
t育馆的建筑t分为三层,最上层是阶梯式的座位,而平面层则有宽敞的空间可供学生集会,现在这个时间则由羽球社借用一半的场地进行活动;另外有高度约一个人身长左右的讲台,除了是集会时让校长站在上头发表无聊的冷笑话之外,其深度也可作为表演舞台,此时便有一些学生站在台上,手拿着剧本演练着台词。t育馆的地下层是桌球室、撞球室及学生餐厅,说是地下层,但因为学校位处於山坡地,该层其实b专科教室大楼的二楼还要高,并且两栋建筑中间也架有双层的空桥可供通行。
「……来是来了,但社长人在哪里啊……」我轻声叹道。
一眼望去,羽球社那边没有社长的身影──我也没听说过社长有加入其他社团,并且感觉上任何运动都跟我们社长的形象搭不上边。於是我只好走向舞台:或许那些排练中的学生会知道一些线索。
虽然舞台两侧设有阶梯,不过舞台正式的出入口是在帷幕的後方──也就是後台,其占地空间远b舞台还要大,与其去打扰在舞台上排练的学生,不如到後台询问相关的幕後人员。
正当我这麽想着穿过帷幕、踏上後台的其中一段阶梯时,一道清脆的声音阻挡了我的去路:
「前方是音控室,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型高挑但稍嫌消瘦的nv生站在木质阶梯的顶端。她穿着夏季校服,但不晓得为何在肩上另外披着冬季的制服外套,然而百褶裙底下竟然只套着略过脚踝的短袜,一双皎洁的长腿就这麽暴露在我的眼前,制服衬衫的领口也没扣好,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不说,连锁骨都跑出来见人了;这副模样除了邋遢之外,还真不晓得她到底怕冷还是怕热。
而在她随x的衣着上,左腿的腰际另外挂着一块塑胶名牌,上头用圆滚滚的少nv字t写上「音乐总监巫采华」,让她的打扮更为突兀。
「社长,我把这个月的稿件拿来了。」
对方听罢,并没有作出回应,只是呆立在阶梯上数秒钟。
「……呃,你是古典音乐欣赏社的社长,巫采华学姊吧?」
少nv此时才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然後慢慢走下阶梯:
「喔喔,你是……玩吉他的那个?不对,他已经去热音社了……是跑田径的?啊,那个也转走了……还是跳芭蕾的?」
「都不是。」在社长终於走到我面前时,我把稿件递到她手中,顺道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制服衬衫,上头绣了校名跟姓名:
「我叫许柏堤,是社内仅存的两位新生其中之一。」
社长接过稿件,先是确认了一下我的名字,然後开始翻阅文章,过程中还不时抬头瞄了我几眼。
虽然穿着十分邋遢,但她的面容相当白净清秀,黑se的短发未及肩头,既不是标准的学生头,也称不上是鲍伯头,其中一边的发尾较长,在她低头时便微微遮掩住那过度暴露的锁骨。而她的右眉上方也只有一根非常朴素的黑se发夹,几乎完全隐藏在发丝之中,那道幽暗的「一」正像是一个「减号」,恰好与玫娥学姊四个银se的「加号」发圈分庭抗礼。
社长将稿件快速浏览完毕後,抬起头来直直盯着我看。
她的眼睛既不像玫娥学姊那般古灵jg怪,也没有柯佩雅那样深不见底;反之,她的目光非常晶莹清澈,从那暗褐se的虹膜中倒映出我的眼睛,而又从我的眼睛中折s出她的瞳孔──如果柯佩雅的眼睛是一潭黑地发亮的沥青沼泽,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社长的眼睛则是清透的冰川湖水,好像可以一眼看穿湖底,但却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那双眼睛就这麽盯着我半晌,而正当我打算开口发问时,顶着一张扑克脸的采华社长突然偏了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