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四月我生辰之时就该下放的,拖到如今还不见踪影。一问,就说内阁不曾下令,他们无权放。
“你知道的,皇上从来不管这些事务,连朝上之事都统统交给了内阁。我每每无策,也只能让人低声下气去严家求情。”
太子二十三岁,身量颀长,本该是个意气风的青年,可是却佝偻着身子,仿佛不堪重负。
沈轻舟喉头似被堵塞,别开了脸庞。
“殿下受苦了。”
“我知你要这么说。”太子苦笑,“打住吧。如不能铲除严家,将来我遭受的,必会是几倍于今日的羞辱。”
君臣相对无言。
帘栊遮住了日光,将二人覆在了阴影下。
潭州正值暴雨连绵的季节,京城里倒是艳阳高照。
路过乾清宫,那边传来了欢声笑语,接连不绝的道贺声随风传来。
沈轻舟望着远远走过来的那一群人,两脚生根似的不再动弹。
“这不是沈公——啊!沈大人!”
那群人到了一丈远处止了步,旁侧的一位立刻惊呼起来。
随后好几位一起跟他打着拱,前来打招呼:“多日不见大人,听说大人闭门调养,也不敢打扰,不想今日再次相见,向大人问好!”
这些奉承声里,有真心想贴上来的,也有试探的,沈轻舟眼神扫过他们,微微点头,然后就又把目光投向被所有人众星捧月着的中心。
这人年近四十,蓄着短须,身量匀称,挺拔而修长
,一品官服被其穿得熨熨贴贴。
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与正在沙湾县小院子里玩泥巴的那人十分相似。
但一身装束,却与她有着天壤之别。
他道:“陆尚书好风光。”
陆阶也打量了他许久,颔道:“贤侄可大好了?”
“多谢惦记。”
沈轻舟要走。
脚尖一转他又停住了:“听说尚书大人与严阁老又要亲上加亲了,恭喜。”
今日一大早,宋恩就把城里的新鲜事儿跟他说了一遍。当中就包括陆阶和蒋氏生的女儿要与严渠定亲的消息。
这倒是个好消息。
省得那女人将来嫁过去,又要费劲巴拉地逃出来。
“噢,”陆阶拢着双手,微微扬眉,“这却是我陆家的荣幸。不过八字没一撇,说这些还早。”
沈轻舟不着痕迹的勾了勾:“我记得尚书大人还有个原配嫡出的长女,怎么从来只听见这位继室所生的二小姐的消息,却从没听说过大小姐过得如何?”
陆阶的儒雅微笑,逐渐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