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半路停下,近卫轻轻敲了敲车窗,推开,突然张大了嘴巴,连忙示意傅一声来看。
傅一声跳下马车,走到车窗前往里头一看,双目瞪大了,和近卫一起趴在车窗上。
只见他们主子抱着檀监事,一幅丢了魂儿的傻样,檀监事却眉眼安静,睡得香甜。
两颗大拇指同时缓慢而坚定地竖起。
傅一声用气声说:“主子,太争气了吧!”
傅濯枝回神,偏头用眼神说:滚。
好嘞,傅一声推推近卫,近卫连忙将包裹轻轻放在靠窗的座位上,关上马车。
“已经抱上了。”近卫雀跃地说,“是不是该让卫老准备红绸喜床什么的了?”
傅一声也这么想,但他是主子最贴心的那只蛔虫,代为矜持道:“不急,不急,你先回府,过来……”
他附耳跟近卫叽里呱啦一通。
近卫听完,朝他竖起大拇指,“还是一哥周到。”
“快去快去,我还要带着主子和檀监事去幽会呢。”傅一声赶走了近卫,屁颠颠地上了马车,继续驾车。
马车内,傅濯枝仍旧僵坐着,突然肩膀上的脑袋一垂,他连忙抬手托住檀韫的下巴,轻轻地让他继续枕着。檀韫含糊地“嗯”了一声,抿了抿嘴,又睡了过去。
烛光下,这张脸蛋小巧漂亮得惊人,那双柳叶眼是檀韫威严与冷淡的利器,此时轻轻闭着,整张脸都显得安静恬淡。傅濯枝抬手,指尖虚虚地滑过那颗殷红的美人痣,精致的鼻梁,轻闭的唇瓣,唇珠是可爱的粉色。
无上的珍宝此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哪怕轻轻碰一下,也不会惊动檀韫吧?
傅濯枝胆怯又贪婪地盯着那颗唇珠,喉结滚动,露出了轻轻的吞咽声。他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去,一寸寸地靠近,直至嗅到了檀韫呼吸间的香气,一寸之隔。
傅濯枝猛地仰头,狠狠地闭了下眼睛,把脑子里的邪念全部丢出去。
他不能这样做,不能对不起檀韫的信任,不能!不能!不……不能。
傅濯枝放缓呼吸,试图恢复理智,情思恍惚间没发现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睫毛轻颤,偷偷地抿了下嘴巴。
赠木瓜
马车停在路边,傅一声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没有出声。
门窗外的声音都显得沉闷,檀韫担心再这样下去装睡下去,他们今晚就得在马车里坐着睡一晚了,于是嘤咛一声,佯装转醒。
傅濯枝仍是心猿意马,心神恍惚,因此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来,低头问:“醒了?”
“嗯。”檀韫茫然地在他肩头蹭了蹭,好像才发现他们的姿势似的,猛地把头挪开,“……抱歉。”
“无妨。”傅濯枝动了动,肩膀已经僵住了。他不好表现,怕檀韫在意,于是佯装无事,另一只手拿过那只包袱,“把袍子换了。”
檀韫说好,接过包袱打开,里头叠了两身袍子。
趁他低头整理衣服,傅濯枝活动了两下肩膀。
两件袍子都是岱赭刺绣海棠的,叠在一起像是某种隐喻。檀韫摸了摸柔软的布料,拿起自己那一身,把下面那件尺寸大些的放在傅濯枝腿上,没有说话。
傅濯枝看见这两身衣服时也愣了,一猜就知道是傅一声那个牛犊子自作主张,拿了两身一模一样的袍子来!
他心中忐忑,此时见檀韫没有任何不喜,还给他递了衣服,仿佛一种默许,高悬的心终于猛地落地,又变作另一种悸动。
檀韫轻轻抖开袍子,傅濯枝回过神来,忙转过身去。
车厢内逐渐想起布料摩挲的窸窣声响,听得两人都很不自在,更把换衣服做成了亏心事,各自愈发小心,待察觉自己的窘态时,又都偷偷失笑。
“我换好了。”檀韫说罢就侧身过去,也不怕看见什么,因为他听得清楚,傅濯枝比他更早换好。
傅濯枝闻言起身,推开车门先下车去。
傅一声挤眉弄眼,格外猥琐,傅濯枝没作搭理,用眼神吐出一个“滚”字,转身抬起手臂,让弯腰出来的檀韫轻轻搭上了。
檀韫头上的金丝纱帽已经取下了,头发用木簪挽起,柔顺地从肩头滑落。他下车时与傅濯枝擦身而过,身上带着车厢里的味道,傅濯枝眼神随之移动,在他看过来时笑了笑。
檀韫也笑了笑,转开话题似的,“傅统领去哪儿了?”
傅濯枝转头,傅一声不知何时滚了,他回头说:“去玩了吧,别管他,前头有家迎霜麻辣兔不错,走吧。”
檀韫跟上,说:“今日吃了,重阳节那天吃什么?”
“那天就再配一盏菊花酒,或者如果你不怕吃多了胃疼,日日都吃也未尝不可。”傅濯枝说。
路过一家摊贩,傅濯枝见檀韫瞧了两眼,就停步对店家说:“来一份炸茄,不要酱。”
“好嘞!”老板招呼道,“二位爷往边上挪挪,别被油溅到身上。”
两人闻言挪到后头的角落里。
檀韫问:“我从前怎么没吃过这家?”
“新开没几天,老板是蜀地来的。味道不错。”傅濯枝说。
“难怪你说不要酱,原是试过味道了。”檀韫说。
傅濯枝颔首,说:“芯子里已经有香味了,再抹一层酱,多少会遮掩原本的滋味,以你的口味来说更是过咸过厚。”
檀韫看了眼街头巷尾,说:“今日中秋,家家户户都团圆在家,外面也没有别的佳节时热闹。”
“这样正好,免得挤来挤去。”傅濯枝说。
两人等了小会儿,老板拿油纸包了份炸茄,恭敬地递给傅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