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月台与别的设宴寝殿有一处不同,此地的宴会都以轻松愉快为主,因此两廊下的坐席依次用金丝帘隔开,以防有官员贪杯,醉后出糗。
檀韫左侧坐着戴泱,右侧是尚柳来,彼此都是拉起竹帘的,好碰酒闲谈。他落座后看了眼对面,傅世子的位置在惠王身侧,旁边则是英国公府,可傅世子对外的帘子是放下的,也不知道在帘子后头做什么。
“在看什么?”戴泱明知故问。
“别打量我,”檀韫说,“喝你的酒。”
戴泱笑了笑,提壶给他斟酒,说:“今夜的宫酒是玛瑙葡萄,甘甜清冽,喝一杯。”
“谢六哥。”檀韫与他碰了杯酒,突然察觉一道轻微的目光,抬眼一瞧,是惠王。
两方遥对,惠王举杯相敬,檀韫举杯回应。
“这个惠王,瞧着是个温和的性子。”戴泱说。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檀韫说。
戴泱“嗯”了一声,端着酒杯的手往左边点了点,说:“你今儿看见何百载没有?我怎么觉得他突然瘦了。”
檀韫轻笑,说:“许是没有休息好,疲倦了吧。”
“你小子。”戴泱似笑非笑,“老祖宗门下一共七个人,很快都要被你杀光了。”
檀韫说:“他们自己不中用,与我有何关系,哪怕老祖宗还在,也容不得他们。”
是观突然凑到檀韫身后,附耳说了一句话,檀韫愣了愣,说:“把帘子放下。”
是观应了,起身把面对对廊的帘子放下了,又要去放左边的,被戴泱阻拦。
“做什么呢?”戴泱瞅着檀韫,笑道,“这里是游月台,上有陛下,下有群臣,可不许胡来啊,若是被人逮住,你后辈子没脸见人。”
“你胡诌什么,都把别人说成你,脱裤子不挑地方。”檀韫斜着眼瞧他一眼,及时偏头躲过戴泱的夺命捏脸攻击,侧头对是观说,“这两边的帘子先不用放,你去吧。”
是观应声退下。
俄顷,傅濯枝从后面的楼梯上来,进入檀韫的坐席。长随将世子的餐具摆在檀韫的桌上。
戴泱与尚柳来纷纷问礼,戴泱揶揄道:“世子爷也忒心急了。”
“中秋月圆,自然要与思念之人共赏,才不负好时光。”傅濯枝提壶倒酒,先后与戴泱、尚柳来喝了一杯,然后毫不留情地拉下了帘子。
戴泱笑着摇头,尚柳来笑而不语。
这一寸地方陡然变得安静狭小,檀韫觉得奇怪,和傅濯枝单独相处越来越让他不自在。他抿了口酒,借此遮掩自己的紧张,轻声说:“国公与侯爷也在席上,你过来好不好?”
“我跟他们爷俩喝了一壶了,还不够意思?”傅濯枝说,“对面没意思,过来陪你说会儿话,你若是不愿见我,我随时走。”
若不愿见,他先前就会让是观回绝世子府的传话,又岂会答应?世子爷这是拿乔,故意逗弄人,檀韫不免嗔道:“人都坐下了,说这些话也太虚伪了。”
傅濯枝好似大尾巴狼,笑道:“这不是跟你客气客气么?”
檀韫很轻地“哼”了一声,放下酒杯,让人端了水来净手,问傅濯枝,“吃蟹吗?”
见他这副架势,傅濯枝受宠若惊,“你给我剥?”
檀韫偏头对他轻笑,“嗯。”
不等傅濯枝说话,檀韫已经从匣子中拿出一枚剔蟹的工具,开始剥剔,因为世子爷的表情显然已经回答他了——十分想吃。
傅濯枝目不转睛,见那只纤长凝白的手取了只肥蟹,灵活熟练地剥壳剔骨,将蟹弄成了完整的蝴蝶式。
此为剥蟹巧手,傅濯枝想赞叹,也免不了怜惜,又遐想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