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扶危怒道:“我管什么十年二十年,枉死城那种地方,我一天都舍不得让她呆!亏你口口声声说爱公主,你就是这样爱的?公主真是瞎了眼,居然能看上你这个混蛋!”
鱼扶危气到恨不得一拳打到崔珣脸上,但看他这浑身血淋淋的样子,自己一拳下去,只怕崔珣命要去掉半条,到时候李楹醒了,一定会怪他,鱼扶危只能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怒火,他道:“你听着,有我在一天,我就不可能让你把公主送到枉死城!”
“她必须去枉死城!”
崔珣忽提高音量,吼了声。
鱼扶危怔住。
崔珣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从法门寺强行抢来佛顶舍利,如今来抓我的官吏,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很快就会下狱,我保护不了明月珠了,所以,你带着明月珠,和佛顶舍利,快走!”
鱼扶危瞠目结舌:“你说什么?佛顶舍利是你从法门寺抢来的?你是不想活了么?你敢抢佛顶舍利?”
“明月珠她等不了了。”崔珣望着花楠矮榻上昏迷不醒的李楹,他喃喃道:“这是最快的法子。”
“你……你……”鱼扶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放开揪住崔珣衣襟的手,心中乱成一团,他怔了下,忽道:“还来得及!我送你们出长安,大不了,你们去西域,这天地之大,你们总有地方去的。”
崔珣摇头:“我不会出长安,也不会去西域。”
鱼扶危愣住:“你不出长安,不去西域,难道你就准备在这里等死吗?”
崔珣仍执拗道:“我不出长安。”
鱼扶危差点要跳起来:“你为什么不愿离开长安,难道你还舍不得你的官职吗?”
崔珣平静道:“我从不在乎这官职,但我还有一件事情未了,我不能出长安。”
“什么事?”鱼扶危都气笑了:“你倒说说,是什么事?”
“天威军覆灭的真相!”崔珣一字一句道:“我若不将凶手绳之以法,我不会出长安!”
“凶手?”鱼扶危茫然了:“凶手不是卢裕民他们吗?他们不是都伏诛了吗?还有什么凶手?”
崔珣只是摇头:“还有一个。”
他抿了抿唇,眷恋地握住榻上李楹的手,就像初见时那般,和她十指交融:“我盗取佛顶舍利,必将下狱,但若我能侥幸不死,我也定要让那凶手以命偿命,而那凶手……不是我能斗得过的……也不是明月珠能斗得过的……”
他轻轻握紧李楹冰凉的手,泪水滴到她的手背上,昏迷中的李楹似乎感觉到什么,长睫微微颤抖了下,崔珣低低道:“如果明月珠留在这里,她会伤心,会两难……但伤心和两难后,她一定会不顾性命帮我,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想,鱼先生,求你带她走吧,只有她去了枉死城,她才没办法回来找我……”
鱼扶危完全呆滞,他不知道崔珣说的凶手是谁,但直觉告诉他,那定然是一个权势滔天,且与李楹关系密切的人,而在大周,还有谁,能和李楹关系密切?能比卢裕民和裴观岳还要权势滔天?
鱼扶危心惊胆战,不敢深究。
他喃喃道:“既然你明知斗不过,为何还要和那人斗呢?”
崔珣闻言,只是嘴角弯起,自嘲地轻笑了声:“我知道,天威军的案子到现在,已经是最圆满的结局,首恶被诛,将士被昭雪,家眷被妥善安置,我再追着不放,实在不合时宜,令人生厌,但是我一闭上眼,就是曹五他们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我过不了这个坎……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会斗到底。”
虽道阻且长,然心如磐石,九死不悔。
鱼扶危神情一凛,他望着崔珣,望着这个满身恶名的察事厅少卿,他心中,第一次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敬重之情,他默了默,没有再劝他,而是道:“可是,你没资格替公主做决定,你凭什么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将她送去枉死城?”
崔珣只是握着李楹的手,他望着她,惨笑了声,说道:“谁让我崔珣,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呢?”
混账,做的就是混账事。
她不该爱上他这个混账的。
他道:“鱼扶危,京兆尹的人快来了,你到底送不送?你不送,我找其他鬼商送。”
鱼扶危咬牙,崔珣接下来要走的路,是必死之路,李楹留下来,也会陪他一起去送死,两相权衡,倒不如送李楹去枉死城,也好过像如今这般,化成厉鬼,差点魂飞魄散。
鱼扶危点头:“好,我送!”
崔珣如释重负,他跪下朝鱼扶危叩了一首:“多谢。”
但昏迷中的李楹,此时眼角忽然流下泪来,崔珣心中痛苦万分,他最后将佛顶舍利于她掌心握紧,莹润白光自她掌心如涓涓细流般,沁入身体,他欲放手时,她却好像恢复了意识一般,抓着他的指尖不放,眼角的眼泪也越流越多,崔珣心如刀割,他狠心将李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抽出手,对鱼扶危道:“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