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大惑不解,灵虚山人笑道:“你见过哪只鬼,能受四万座佛寺供养,你又见过哪只鬼,能让全国僧侣为她齐念往生咒?这只鬼的益处,可比一万个张四郎都有用。”
弟子不由道:“师父,到底是什么鬼,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灵虚山人遥想起三十年前寒食节,见到她荡秋千的模样,当真是光彩动天下,就算他早已断情绝欲,如今想来,还是不禁心驰神往,他说道:“那是一颗,大周最璀璨的明珠。”
弟子愣神,灵虚山人又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而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折戟于这颗明珠之上,否则,有他在,哪有你们这些蠢货立足之地。”
弟子被骂的讷讷:“师父,弟子这就去帮师父抓了这鬼,助师父超脱生死。”
“凭你?”灵虚山人失笑摇头:“我亲自,去会一会她。”
不过还没等灵虚山人去会李楹,崔珣就先来紫云观一探虚实了。
紫云观坐落于群山之间,苍松翠柏环绕,四处都雕刻着云纹和仙鹤,寓意天人合一,乍一看就是一个香火旺盛的道观而已,善男信女都于三清殿中虔诚跪拜,崔珣也走入三清殿,跪拜下去,他出手阔绰,香油钱一给就是一锭金子,让小道士都不由咂舌,崔珣趁机向小道士提出想见一见灵虚山人,小道士道:“师父今日在云泽坛讲道,如果居士想听的话,我可以带居士去云泽坛。”
崔珣自然说想听,小道士于是就将崔珣带到云泽坛,云泽坛位于紫云观的后方,场地很大,可容纳万人听道,崔珣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信众盘腿坐在地上听道,崔珣还看到茶肆主人,他也一脸痴迷的在听着灵虚山人讲道,崔珣于是便在信众之中寻了个位置坐下,他抬头看着灵虚山人,灵虚山人穿着一身纹着仙鹤祥云的灰色道袍,看起来是四十来岁的模样,慈眉善目,讲的那一套,无非又是劝人行善,崔珣对这个并没有兴趣,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坛边一角,挂着一盏灯。
那盏灯并不是时下常见的灯笼模样,而是一盏青铜灯,灯上雕刻着的奇异的符文和图案,这符文和图案,有点眼熟……
台上的灵虚山人已经讲到三障了,道教有三障:魔障、业障、灾障,三障生十恶,此乃痛苦根源,只有破除三障,方能真正得道。
但世间凡人,又有几个能闯过三障?
灵虚山人说到
这里时,崔珣也想起了青铜灯上的符文和图案为何面熟了,这符文图案,和灵虚山人给茶肆主人的那张锁魂符,一模一样。
第107章
讲道未完,崔珣就出了道坛,回到客舍,客舍他还是如前晚包下一层,他独自一人,如果要两间客房,恐怕惹人生疑,包下一层,顶多被客舍主人认为是一个不愿和寒族同住的纨绔子弟,反而安全一点。
崔珣知晓,他虽杀了窥探他府邸的十个道士,但裴观岳还是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派人跟踪他,等到裴观岳发现坐在马车里的“崔珣”是假扮的之后,裴观岳绝对会到处寻他,所以,他需要赶在裴观岳发现李楹之前,彻底将他解决。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除了灵虚山人,再从鬼村快马加鞭赶到巩州城,否则,迟则生变。
若换做之前,崔珣有更多稳妥的法子除掉灵虚山人,但如今为了尽快除掉灵虚山人,他不得不赌上一赌。
他对李楹道:“挂在道坛的青铜灯刻着的图案,和锁魂符的图案,一模一样,我听说道门有一邪术,叫借命灯,顾名思义,就是将别人的寿数,借到自己身上,但若借命灯熄,借命之人所借的寿数要全数还回去,那个青铜灯,很有可能就是借命灯。”
李楹思索片刻,道:“听道的信众大部分都吞了锁魂符,想必那借命灯挂在道坛上,能加深他们血肉中的锁魂咒,让他们生魂更好为灵虚道人驱使。”
崔珣道:“这么多年了,灵虚山人所借寿数定然不少,假若我们设法熄了借命灯,灵虚山人所借的寿数便要全数归还,按照他原定寿数的话,他会成为一个死人。”
李楹听罢,却有些犹豫:“可是,如果你听到的借命灯一说是假的,又或者,那青铜灯,并不是借命灯,那我们贸然去熄,会不会打草惊蛇?”
崔珣摇头道:“人的一生,本就是一场赌局,赌赢了,得偿所愿,赌输了,命丧黄泉,我赌过很多次,我也不怕赌。”
李楹张了张口,她想到很多,是的,崔珣这一生,的确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这场豪赌,从郭勤威让他保全性命,被突厥俘虏开始,郭勤威赌的是突厥不会杀他,却没想到他在突厥的境遇,比死亡还要更惨,之后,回到长安,他又甘做阿娘手中的刀,他赌的是有了权势之后,便能为天威军昭雪,但这个过程中,他也换得声名狼藉,伤痕累累,她不忍心,她很想劝他,可她知晓她是劝不动他的,她只能尽量,让他手中的砝码多一些,让他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她颔首道:“嗯,那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怎么能拿到那盏借命灯。”
她与崔珣商榷时,忽听到楼下有喧嚣声传来。
是灵虚山人。
李楹之前碰了茶肆主人的灵符,灵虚山人便一路追踪灵符气息而来,气息到客舍而止,客舍主人也认识他:“仙长今日怎么来了?”
灵虚山人身边还站着那茶肆店主张四郎,灵虚山人笑道:“掐到有道缘之人投宿贵舍,特来相见。”
“有道缘之人?”客舍主人想了圈,第一个想到的是包下二楼的那位漂亮到不像凡人的年轻郎君,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个郎君漂亮是漂亮,但一双眼睛凛若霜雪,浑身上下气质更是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看都不像有道缘之人。
但偏偏张四郎和他道:“仙长说的应是昨夜投宿你们客舍的那位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