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瞠目,她知道察事厅和大理寺虽同掌刑狱,但职责有所不同,察事厅负责监察官员与王公动向,暗探极多,可不经过大理寺就直接办理案件,然而她没想到察事厅可怕到只用了十几日,便将一具三十年前抛尸荒野的尸体翻出来。
那既然察事厅连三十年前尸体都能翻出来,臣僚隐事,自然无所遁形,怪不得察事厅如今风头已经盖过大理寺,让长安所有臣民都对崔珣又恨又怕。
李楹向来对政事不感兴趣,但就算再不感兴趣,她也知晓如崔珣这般的暗探头子,历朝历代,都没什么好下场,何况崔珣还如此张扬,他树的敌,恐怕数也数不清了,那他将来的下场,恐怕格外惨烈。
李楹想到此,不由又多看了崔珣一眼,崔珣并未发现李楹心中所想,荒山风寒,他裹了件纯白狐裘,银白狐毛更衬的他侧脸苍白如雪,俊秀如玉,李楹忽又想起他三日前那句“干卿何事”,她心中莫名一阵气馁,黯然之下,也不再去想其他了,而是问崔珣:“崔少卿,既然找到了王团儿尸体,那能找到王燃犀问明真相吗?”
崔珣沉吟:“王燃犀性情狡诈,纵然用刑,也不一定能从她口中问出真相。”
“那应该如何是好?”
“我倒有个法子。”崔珣道:“公主可还记得王团儿容貌?”
“隐隐记得。”
“那便好办多了,烦请公主画出王团儿容貌,余下的事,交给我处理便是。”
王燃犀病了数十日,每日昏昏沉沉,噩梦不断,一闭上眼,便是李楹湿漉漉溺毙于荷花池的模样。
她大叫着醒来,一旁伺候的侍婢慌忙上前伺候,抚着她的背顺气:“娘子又做噩梦了么?”
王燃犀有苦难言,她喘息着:“尚书呢?”
“尚书去了朝参,被圣人留下议事,还未归来。”
“璋儿呢?”
侍婢吞吞吐吐道:“小郎君……小郎君去了平康坊。”
王燃犀咬牙:“他母亲都病成这般了,他还有空去平康坊狎妓!”
她气的咳了阵,咳完后,心中却是一片悲凉,她一生争强好胜,到头来,却是丈夫不喜,儿子不孝,也不知道自己忙活一场,到底得到了什么。
若无三十年前的嫉妒不忿,她应该会嫁得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和他琴瑟和鸣,两心相契,生下的孩子也应是个温良恭俭的谦谦君子,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看似风光,实则冷暖自知。
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
王燃犀恍惚间,眼前浮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
她张了张口,那声“表兄”,始终还是放在心中,不敢说出口。
王燃犀苦笑了声,对侍婢道:“你们下去吧,我歇息会。”
侍婢得令退下,王燃犀躺在黄花梨壶门床上,望着垂下的丝罗帷幔,既然做都做了,就不要伤春悲秋了,这不是她的性子。
等她病好了,她还要再去宫中陪伴惠妃,为璋儿谋个一官半职。
想到惠妃,她又觉的一阵耻辱,那个傲慢骄矜的突厥胡女,脸上还有朵莲花印记,她凭什么得到圣人垂爱,还需要她这个太原王氏嫡女像狗一样去讨好她!
哼,迟早和她的姐姐,那个叫什么阿史那兀朵的胡女,就是那个崔珣在突厥伺候的公主,一样死于非命!
不过,话说回来,崔珣在突厥伺候阿史那兀朵,难道没有伺候她的妹妹阿史那迦吗?所以阿史那迦,真的是完璧之身吗?
王燃犀怨毒的想着,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睡梦之中,她又梦到了李楹。
梦中李楹穿着那日马车上的红白间色裙,静静的看着她:“你为什么杀了我?”
李楹一步一步走近,掐住她的脖颈:“你杀了我,我也要杀了你偿命!”
“啊!”王燃犀尖叫了醒来,她额上满是虚汗,她一把抓住匆匆赶来的侍婢:“快!快随我去西明寺礼佛!我要神佛为我驱鬼!驱鬼!”
她语无伦次的切齿说着:“还有,把府里的所有道士和尚都带上,开光的那些念珠也带上,要是那鬼再敢来,我定要让她,魂飞魄散,永劫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