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钰穿上了狐皮大氅,艰难的走在碎石子小路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身后的萧寒砚及时扶住了他。
回头望去,正好看见营地中间是一大块空地,成堆的火把将那一块地方照得极其明亮,一群舞姬正在跳舞,宋知钰好似听到了丝竹管弦之声。
只是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很快就到了一大片树林里,月光隐藏在了层层堆叠的枝叶里。
借着葳蕤的火光,宋知钰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男子身穿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脸上都戴了黑色面具。
更重要的是,男子坐在轮椅上,一阵风吹过,空荡的裤腿晃了两下。
他没有小腿!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股寒意从脚底上升,蔓延至四肢百骸,宋知钰身形微颤,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萧寒砚递过去一个火把,“我在林子外,半个时辰后来接你。”
宋知钰木讷的点头,视线无法从男子身上移开。
从前他只知道裕亲王庶子何洵疾病缠身,从不出门,却没想过是这种原因。
“你是将军的遗孤?”
声音沙哑得厉害,刺耳至极。
这是宋知钰最熟悉的,被浓烟呛过的嗓子发出的声音。
刚从应城逃出后,他嗓子干涩得厉害,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后面吃了很多药,情况才渐渐好转。
但何洵的情况比他严重很多,估计是好不了了。既如此,他身上的伤应该是被火烧伤了。
不知道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是不是因为掺和到了应城惨案中,宋知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宋知钰轻点头,“宋知钰。”
“长话短说。”何洵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抛出,“应城……粮食急缺,将军让我拿此令牌向在卫河……治理水患的宋舟求援。”
他说话极慢,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片刻大口喘气,沉重的呼吸声在寂夜里被风吹散。
细细摩挲着手上的令牌,宋知钰悲从中来,脑海里又浮现出火光冲天的应城。
“我见宋舟没有驰援的意思,打算转头去向盛大将军求助,途中驿站失火,被接回家。”
何洵虽为裕亲王庶子,但自幼学武,又在宋泽身边待了多年,身旁还有暗卫保护,断不可能在火海里受这么严重的伤,必定是遭人算计。
何人能将何洵害到如此地步,连裕亲王都不敢声张!
宋知钰只觉后脊发凉,愣在原地。
“如今的宋舟并非将军下属所生……被人调换……已经七年有余。”
这句话仿佛一击重拳重重的敲在了宋知钰心底,他木讷张嘴,唇瓣嗫嚅两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底洇出一汪清泉,里面倒映着葳蕤的火光,熠熠闪光。
他设想过无数个理由宋舟为何要对宋家人赶尽杀绝,从没想过真正的原因竟是这样。
七年前……是宋舟刚进入朝堂之时。
那时候宋舟刚到宋家不过两年,整日忙于政事,鲜少和他见面。
深吸两口气,宋知钰拢了拢大氅,“调换宋舟的人……是沈问吗?”
何洵不置可否,声音平静,“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你……收手吧,保全自己最重要。”
“是沈问?还是启灵帝?”宋知钰一字一顿,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
他能感受到何洵对应城惨案的了解比他多,只是有所顾忌,因此不愿全盘托出。朝堂上能让裕亲王封口的人不多,左不过就那么几个。
他重复问道,“是沈问、启灵帝、还是……”
宋知钰喉头发紧,眸光清明,声音发抖,到嘴边的几个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