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澜冷静下来,视线也逐渐恢复正常,看清郭律师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木棍。郭律师指了指右侧,她自己则跑向左侧。宋亦澜望向右侧,看见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她来不及多想,往前追去,跑了几步之后,看见天光,这才发现刚才在一个类似桥洞一样的封闭地方,此时出来,恰好在隧道出口。
宋亦澜看见白衣人跑进了树丛,她赶紧追上去,白衣人只顾关注身后的宋亦澜,并未发现郭律师已在前方埋伏,当白衣人即将跑出树丛时,郭律师从树后闪身而出,一棍打在白衣人头上,白衣人应声倒地,郭律师想上前擒住白衣人,但白衣人并未昏迷,随手抓起一块石头,砸在郭律师头上,反将郭律师按住了。
宋亦澜及时赶到,眼见情况危急,整个人高高跃起,直接扑到白衣人身上,用身体的重量压住白衣人,抄起地上的木棍,对着白衣人的头狠狠打了两下,白衣人一阵迷糊,手下松劲,郭律师趁机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拿出来,和宋亦澜一起,合力将白衣人捆了起来。
当白衣人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树干上。
宋亦澜摘下白衣人脸上的恶鬼面具,面具下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李登明没戴眼镜,显得眼睛很小,再配上他凝眉皱鼻的表情,更觉陌生。
恶鬼面具也是一个小型机关,内有獠牙,外有眼球,嘴巴一张一合,獠牙和眼珠便跟着动,在黑暗环境下,确实能以假乱真,达到恐怖效果。
宋亦澜摘下了眼镜和围巾,露出了正脸。
李登明一脸惊讶,显然没想到是宋亦澜。
“直到今天,我才算真正认识你。”宋亦澜道,“李登明,我已经掌握了你所干的所有违法事情的证据。你去殡仪馆内挖尸体眼球、制造机关吓唬路人,前天半夜在北边一个老小区将一个女孩吓得住了院,这些我都知道。”
“你在说什么……”李登明已经慌了,但本能地想要狡辩。
“今晚的事就不用多说了吧,肯定都是你设计的。”宋亦澜掏出手机,播放了李登明在殡仪馆内挖尸体眼球的视频,又播放了前天在老小区灵棚附近拍的视频,最后让李登明看了存储仓内的玻璃瓶、手术刀具等诸多照片。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宋亦澜语气坚定,犹如一锤定音。
李登明的神情由慌乱转为难以置信,他皱着眉头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离婚。”宋亦澜说的干脆而坚定。
“你果然还是想离婚。你跟我说好好过日子,都是骗我的?”
“别做梦了,谁会跟你好好过日子。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跟你离婚。”
李登明垂下头去,神情忽然变得落寞,犹如被抽空了精气神。片刻后,他低声道:“可就算离婚了,你就能跟我撇清关系了吗,两个孩子可都是我的骨肉。”
“别说那些没用的。孩子从今以后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要么立刻报警,恐吓罪加毁尸罪,外加那个女孩被你吓出病了,你涉嫌故意伤人罪,三种罪行加起来,你肯定要负刑事责任。要么现在不报警,下周再报,单报恐吓罪,你只会被行政拘留。条件是你现在签一份离婚协议书,孩子归我,其余财产全部对半分,下周一跟我去办离婚手续,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离婚。”李登明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
宋亦澜没想到李登明如此嘴硬,她以为到这一步之后,李登明肯定会央求她离婚,毕竟相比离婚,坐牢更受罪,而且是一辈子的污点。
宋亦澜看了一眼郭律师,郭律师点了点头,她们此前已经商量好,如果将李登明人赃并获之后,他不愿以离婚作为条件请求谅解,她们就走最后一步棋,报警之后再诉讼,在李登明有如此多劣迹的前提下,肯定会离婚成功,只是耗费点时间。
宋亦澜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在宋亦澜和接线员陈述报案细节的过程中,她一直在观察李登明,李登明并未出言阻止,反而从最初的慌张无措,变得平静了许多。
在等待警察到来期间,李登明一声未吭,他的沉默出乎宋亦澜的预料,宋亦澜原以为他会痛哭流涕、哀声求饶,但这些统统没有,反而让她有些惊讶。
宋亦澜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为什么要挖尸体眼球?是为了制造逼真的眼珠道具?还是为了满足你高度近视,从小被人叫四眼田鸡的心理创伤?”
李登明摇了摇头,不知是否定,还是不想说。
宋亦澜见李登明并没有被揭短之后的仓惶,觉得可能另有原因,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深究了,毕竟他是挖死人眼球,不是活人的。
警。察到来之后,李登明还是一声不吭。
宋亦澜带着警。察去了河边的隧道,在隧道上方发现了一具充气尸体,用绳索连着,可远程遥控其降落上升。接着在小树林内找到了李登明的黑色包裹,里面是一些服装道具和简易机关,有一个机械手爪,充电的,抓一下之后,几秒钟会自动松开。最后在隧道尽头右侧一个废弃桥洞内找到了几面折叠镜,其中一面镜子被打碎了,是郭律师打碎的,这些镜子配上一个高倍手电筒,再加上反光锡箔纸,就是一个简易的人造海市蜃楼,宋亦澜之所以一直抓不到那个白衣恶鬼,就是因为镜面折射的效果。
至此,真相终于大白。
宋亦澜和郭律师调查了长达三个月,期间历经起伏,数次被李登明反客为主,但她们没有放弃,由内而外,对李登明进行了反围剿,在一夜之内,将诸多线索汇总之后,宋亦澜以身涉险,与郭律师里应外合,一举将李登明拿下。
临上警车之前,沉默许久的李登明忽然开口了。
“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李登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责怪宋亦澜,“我只是想找点乐趣,没必要这么对我吧。”
“这还不算过分?”宋亦澜气愤地道,“前天那个女孩都被吓出病了,那晚的经历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阴影。今晚要不是我胆子大,可能会被吓死。你的行为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李登明想了想,又道:“你这样做,对你没好处,对孩子也没好处。”
宋亦澜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觉得可能是李登明后悔报警了,于是道:“晚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有没有好处,都与你无关了。”
民警将李登明朝警车内推去,李登明忽然梗起脖子道:“我觉得相比很多男人来说,我算一个合格丈夫了,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一心一意跟你在一起,为了你,我改变了这么多,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即使你将我推下塔楼,差点死了,我都原谅了你,下药的事我也没追究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样对我?”
说着说着,李登明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大声质问:“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民警按住李登明的肩膀,将他推进了车内。
车门关上,李登明没听见宋亦澜的回答。
或者,根本就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