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术安排在上午九点。
宋亦澜请了半天假,早晨七点就从家中。出发,赶往医院。
天空阴沉,细雨飘摇,到达医院后,雨势变大,敲打着窗玻璃,发出噼啪声响。宋亦澜下车后,赶紧到后备箱拿雨伞,却发现里面多了一个银色行李箱,她第一反应是李登明的犯罪道具,但很快意识到李登明不可能这么蠢,而且这行李箱一看就价值不菲,李登明不可能买得起。
宋亦澜想到昨天宋亦青开过她的车,觉得应该是她的。
宋亦澜撑伞进入医院,和医生确认了手术时间后,便给宋亦青打电话,但无人接听,又给宋亦菲打电话,提示关机了。
“真是奇了怪了!”宋亦澜有些不满地自言自语,“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早点来,电话还不接,搞什么啊!”
直到八点半,宋亦青才匆匆赶来。
“我车里有个行李箱,是不是你的?”宋亦澜开口就问。
“是。”宋亦青神情冷淡,“先放你那,我晚点取。”
“随便。”宋亦澜耸了耸肩,觉得里面可能是些衣服之类不值钱的东西。
快九点了,宋亦菲还没来,宋亦澜又给她打电话,还是提示关机。
“亦菲什么情况?”宋亦青问。
“不知道啊,死活联系不上!”宋亦澜有些生气地道,“昨晚秦思给我发消息,说亦菲已经回家了,但感冒还没好利索,怕传染母亲,就不来了!”
宋亦青默默点头,并未多想。
九点钟,手术开始。
宋亦澜在走廊中来回走动,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祈祷母亲一切顺利。宋亦青端坐在排椅上,双臂抱胸,双眼微闭,陷入沉思。
大约半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一名医生神色慌张地出来,一边大喊着什么,一边朝另外一侧跑去。宋亦青立马起身,感觉事态不对,她通过门缝往手术室内观望,里面还有一道门,隐约看见好几个医生正在快速走动。
那名跑出去的医生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好几名医生,疾步进入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重新关上,连同里面的声音和身影也被隔绝在内。恍然间,宋亦青觉得这道门隔开的不是手术室内外,而是两个不同的时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只觉得心里莫名地发空,发慌,全身发软。
宋亦澜低声自语:“我咋感觉情况不对啊……”
宋亦青没有说话,反复捏着自己的鼻梁。
过了十几分钟,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两名医生冲了出来,分别跑向左右两侧,没过一会,四五个医生从两侧跑回来,脚步急促,神情凝重。
“到底怎么了?”宋亦澜实在安奈不住,堵住一名医生问。
“请家属耐心等候!”医生推开宋亦澜,进入手术室。
宋亦澜和宋亦青在门外焦急地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内忽然传来一阵叫嚷声,很快,叫嚷声平息了,手术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宋亦澜贴在门边上,都听不到里面的丝毫动静,就在她们等的心急如焚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一名医生走出来,站在走廊中间,问道:“你们是病人家属吧?”
宋亦澜和宋亦青赶紧点头。
医生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手术呢,出现了一点意外——”
宋亦澜和宋亦青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后续。
医生后退一步道:“手术失败了……”
宋亦澜和宋亦青同时睁大眼睛。
医生又后退一步:“很不幸,病人死了……”
宋亦澜和宋亦青齐声惊道:“什么?!”
医生赶紧解释:“病人脏器严重衰竭,已无法凝血,导致失血过多死亡,在医学上,这是正常现象,和我们的操作没有任何关系……”
宋亦澜和宋亦青这才意识到医生并非开玩笑,手术是真失败了,母亲是真死了。
宋亦青感觉周围的世界忽地暗了下去,像是熄灯了一样,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分不清上下左右,一道光从斜上方出现,打在了宋亦澜后背上,她看见宋亦澜怪叫着冲了上去,像一只巨大的飞鸟扑到医生身上,撕扯着医生的脸颊和头发,医生仓惶逃跑,宋亦澜在后面穷追不舍,追着追着,宋亦澜忽然撞到了墙上,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再然后,宋亦澜从地上一跃而起,扛起一张排椅,像是扛着炸药包一样,冲进了手术室,原本躲在手术室内的七八个医生吓得逃窜出来,宋亦澜在手术室内一阵乱砸,发出砰砰声响!
声响陡然停止,宋亦澜身上的光消失了。
宋亦青收回视线,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地上,她慢慢起身,走进手术室,看见宋亦澜跪在手术台前,台子上,躺着血淋淋的母亲。
医院里的医生像是集体消失了一样,连院长都找不到了,只剩下几个保安,宋亦澜正准备打砸器械,保安拦住她,报警了,警察来了之后,把宋亦澜抓走了。
宋亦青想要控告医院,但那份手术同意上明确写着手术有风险,若失败,医院概不负责。她联系了律师,被告知上诉意义不大,只能起到纠缠的作用。
中午十二点,大雨滂沱。
宋亦青推着护理床走出手术室,床上是母亲的尸体,用裹尸袋包着。
推到医院门口,宋亦青望着绵延的雨线,愣愣地出神,随后抱起母亲,踏入雨中。大雨淋湿了她的身体,她弓着腰,将母亲抱在怀里,不让母亲淋雨。
雨水如注,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来,流在裹尸袋上,裹尸袋的拉链下滑,母亲的脸露出来一小半,母亲的脸很小,只有巴掌大小,神情安详恬静。
宋亦青低头看着母亲的死状,忽然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她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母亲的头在她双臂间震颤不休,像是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