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正易觉得他的方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最近一周，“脏东西”并未出现过了，他的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宋亦青，但任何事，有利就有弊，他没得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不仅让韩正易心理上发生了变化，身体上也有了肉眼可见改变，他瘦了、黑了、眼窝深陷，目光也没有以前那么深邃迷人了，反而带着一种锐利的机警，仿似总在戒备着什么。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韩正易收回思绪，说了一声请进。
陶小溪推门而入，端着一杯热咖啡。最近几天，她的穿着风格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穿职业装，而是换成了休闲装，颜色鲜艳，款式多变，整个人青春靓丽了许多。唯一没变的，是她身上那种特殊香味。
陶小溪将咖啡放在桌边。每天下午三点半，陶小溪会为韩正易泡一杯高浓度黑咖啡，这是韩正易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他只有在喝了这杯咖啡后，才能有效地进行下午的工作，否则，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黑咖啡特有的苦味飘荡出来，韩正易深吸一口气，将苦味纳入鼻间的同时，也闻到了陶小溪身上的特殊香味，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仿似有某种魔力，让他霎时平静下来。陶小溪站在他身侧，拿着湿纸巾，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他的额上没有汗水，但这个擦拭的动作，让陶小溪近距离地贴近了韩正易，也让韩正易可以更加顺畅地吸。允那种香味。
韩正易或许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这杯黑咖啡，还是为了陶小溪身上的香味。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带给自己平静。
他太需要这种平静了。
所以，他默许了陶小溪这种看似“越轨”的行为。
当然，他没有让任何人看见，每天下午的这个时间点，陶小溪进来送咖啡的时候，会十分贴心地反锁上办公室门。虽然韩正易从未这样要求过，但陶小溪却仿似能读懂韩正易的心一样，默默地做了。
机会是相互给予的，他们之间自然而然地达成了这种看破不说破的共识。
一件又一件贴心的小事让韩正易愈发觉得，陶小溪就是自己真正需要的那种助理，尤其在当前的局面下，他迫切需要陶小溪与他“里应外合”，应付各种突发状况。而且，面对陶小溪，他不需要过多解释，事后陶小溪也不会频繁追问。
这让韩正易感到很轻松，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几天，他其实挺想和陶小溪多说说话的，毕竟，心事太多，总绷着神经，确实很压抑。
“今天工作忙吗？”韩正易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
“中午的时候有点忙，现在好多了，不过晚上可能要加会班。”陶小溪悄然绕到椅子后面，替韩正易捏肩，她手上的力道很轻很慢，温柔又舒适。
“为什么要加班呢？”
“有个文件要临近下班才会出来，我不加班不行呀。不过我喜欢加班，这里安静，合租的房子人太多，挺吵的。”
“这个月给你涨工资了吧，可以换个单租的。”
“先不急，换来换去的有些麻烦。”
韩正易没再多说，他不想干涉陶小溪的私生活，现在这种状态就挺好的。
在沉默中，陶小溪不紧不慢地为韩正易捏肩，从两侧的肩膀，捏至手臂中间，再往回捏，最后双手贴附在韩正易脖颈上，就在韩正易觉得这动作不合适，正欲阻止的时候，陶小溪的手忽然松开了。
“韩总，你慢慢休息，我先走了。”陶小溪转到正面。
“你学过按摩吗？”韩正易看着陶小溪的双手。
“我前天才从网上学的。还行吗？”陶小溪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挺好的。”韩正易点了点头，依然看着陶小溪的双手。
当陶小溪走到门口时，韩正易忽然问：“最近公司内没什么流言吧？”
陶小溪略微思索，说道：“关于公司融资的事情，大部分是正面的；关于你的身体状况，确实有些猜疑，有人说你在葬礼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人说你心理出现了问题，但随着你的好转，这些说法应该很快就会消失；至于我们之间，目前没听到任何流言，韩总大可放心。”
韩正易点了点头，不由再次感慨陶小溪的聪慧，自己问一句，陶小溪就把他心里想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堪称面面俱到。
“不过，有一件公司之外的事——”陶小溪欲言又止。
“说来听听。”韩正易喝了一口黑咖啡。
“最近公司内有人传，启航数联面临重大人事变动，可能会牵扯到嫂子。”
“什么意思？”
“他们说，嫂子的上司对嫂子一向青睐，这次人事变动，嫂子应该也会跟着调动——”陶小溪看了一眼韩正易，轻声道，“但也会牵扯到另外的内幕。”
“什么内幕？”
“具体不知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要不我叫他们进来，你亲自问问？”
“暂时不用。”韩正易摇了摇头，他其实明白陶小溪说的是什么。
类似的流言多年前就已存在，说宋亦青和她上司廖青云关系不洁，宋亦青没背景，没资历，学历也不高，年纪轻轻就成为运营三部的一把手，全靠廖青云一路提携。他们‘两青比翼齐飞’，早已超越了同事关系，夹在其中的韩正易则是头顶草原一片绿。
之前，韩正易觉得这些流言愚不可及，他一个字都不信，现在，他虽然还是不信，但心里隐隐有点不舒服。
陶小溪离开后，韩正易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喝黑咖啡，也是心中有愧，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太过疏远宋亦青了，便想着弥补一下，打电话给宋亦青。
“亦青，晚上有事吗，一起吃饭吧。”韩正易道。
“可以，今晚没事。你那边情况如何？找到证据了吗？”宋亦青低声问。
韩正易挠了挠头，不想聊这个话题，应付道：“还早呢，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下班前我把地址发给你，这次我带你去一个新馆子，保证你喜欢。”
宋亦青笑道：“没问题，我好久没听你这么说话了。”
韩正易哈哈一笑，也觉得自己正常了许多。
挂断电话，韩正易下意识地扭头望向窗外，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窗帘随风晃动，犹如一只手臂拍打窗棂，发出轻微的噌噌声。韩正易急忙起身将窗户关严，又反锁上办公室门，随后掏出钥匙，将办公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打开。
伴随着抽屉的拉开，一阵咕噜咕噜的滚动声从中传来。
抽屉拉开至一半，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
韩正易小心翼翼地伸进去两根手指，拈出一支有些老旧的钢笔，笔身上缠着数圈红线。他旋转笔身，在笔帽附近，清晰地看见了三个刻上去的字母：ZGP。
他将钢笔立在桌上，双手合十，对着钢笔小声嘀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