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伍欣慰地给秦太太打了电话,把我的工作安排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老伍都在病床上跟我交接工作。
“她出门的时候,你要跟在她4点钟方向1~2米的距离,太近了她觉得不舒服,太远了她没有安全感。”
“上车前跟司机确认车况和行驶路线,尽量避免中途去加油站,那会耽误她的时间。”
“你上车坐副驾,别没规矩地直接坐后排,那是留给她和客人的专属位置。”
“如果她要外宿,你首先要确认逃生通道和紧急出口,还有灭火器的位置。”
“她不吃没有经过食品检验的东西,有人给她送吃的,你要先把把关,来路不明的就扔了吧。”
……
我拿着录音笔一一记下来。
老伍越来越虚弱了,每天昏迷的时间占了大多数。偶尔清醒,就抓紧时间跟我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我……如果来不及,你到时候就去问保安队长毛裘,他会教你的。”老伍好像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期期艾艾地对我说。想了想,他又补充,“如果他教你的……和我有出入,以我为
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
我听他三句话不离“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他瘦得陷入枕头的脸,轻声问:“老伍,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他费力地喘息半天,吐出两个字:“有的。”
“那你说。”我把录音笔放到枕头边。
“来年我忌日的时候,如果你还记得,给我烧点纸,说说她的近况……”
“……”
我是造了什么孽,答应要给这个千斤顶成精的人接班。
“我怀疑,你怂恿我接你的班,主要是放不下你的女神,想找个信得过的人替你守着她。”我说。
老伍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闭着眼睛腼腆地笑:“嘿嘿。”
嘿嘿。
没想到这就是老伍留给我的最后两个字了。
当天夜里他的病情突然恶化,没能从抢救室的手术台上下来。
老伍,大名伍觅敖,男,生于1984年,卒于2035年,享年五十一岁。他一辈子籍籍无名,生命中拿到的最高荣誉是2001年嵩山武校第一届剥皮皮虾大赛冠军。
他用一辈子暗恋了一个女人,但是跟她最亲近的时候,也只不过揽住她的肩膀,把她从飞驰而过的汽车边带开,再低声道一句:“太太,小心。”
这倒霉孩子。
早知道他这辈子过得这么卑微,1984年早春的那个凌晨,我就不该把他从路边捡回家。
冻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