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跟上次全不一样,上次只是得罪了王平安,虽然麻烦但也有限,这次却是夺了元辂到嘴边的肉,她跟元辂从小玩到大,最知道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绝不会放过桓宣。
遥遥望见桓宣回头看了一眼,贺兰真连忙向他招手,下一刻他突然加上一鞭,马车风驰电掣一般跑开,远远把她甩在了身后。
贺兰真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他明明看见她了,她明明都是为了他好!这么多年她百般亲近,他始终不冷不热,她以为他就是这么个冷冰冰的性子,可这几天看下来,他对那个狐媚子可不是这么无情。
是因为那狐媚子生得美吗?贺兰真狠狠一抹眼角,不可能,那种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如何比得上她堂堂郡主?况且她跟桓宣六七年的情分,那狐媚子拿什么跟她比?
桓宣绝不可能喜欢那狐媚子,必是傅云晚勾引他,害他跟她如此生分,一定是的!贺兰真定定神,
重又加上一鞭,追了过去。
马车向谢府奔去,桓宣回头看向车厢,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竟然敢。他还真是小看她了。他并不是没想过这点,但他考虑得太多,朝堂局势、各方势力以及善后,总要谋定而后动,不像她,藏着一把剪子就敢进宫。
换了别人他肯定会觉得鲁莽,可是她,这么个连自保都难的弱女子,却让他心里翻腾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竟然敢。怪不得谢旃那样爱她,怪不得谢旃到那时候,还那样吻她……眼前突然闪过那双染血的红唇,桓宣心里一跳,连忙转过脸,看见后巷里青砖灰瓦,谢家到了。
桓宣下马拉开车门:“到了。”
天光猛地透进来,刺得傅云晚眯起了眼,一阵茫然。
她以为再也回不来了。早晨走时怕露出破绽,都没敢好好看一眼谢旃,进宫的路上她一直后悔,早知道回不来,应该好好跟谢旃告个别的,只是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仇不曾报,前路一片迷茫,眼下该何去何从?
“今天的事你知我知,万万不可透露给第三人,”桓宣低声交代着,“否则就是杀身之祸。”
傅云晚木然点头。她还怕什么杀身之祸?只是不该连累了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他伸手过来:“剪刀给我,以后再不要起这种傻念头。”
傅云晚红着眼伸手去取,剪刀贴肉藏得深,袖管又窄,急切着拿不出
来,只得侧身向里挡住他的视线,挽起袖子。
桓宣连忙转身回避,余光突然瞥见她手肘上一点鲜艳的红色:“你受伤了?”
不及多想一把攥住,现在他看清了,不是血,是痣。
小小一颗缀在白皮肤上,像雪地里落了颗血珠,遥远的记忆突然被唤起,桓宣脱口说道:“是你!”
傅云晚听不懂,窘迫,害怕,急急想要挣脱。
“大将军,”荀媪赶来时正看见这一幕,愣在了原地,“你,你们……”
桓宣松开手,心里无数情绪翻腾着,最终化成平平淡淡一句话:“外面出了点岔子,我去接傅娘子回家。”
原来,是她。怪不得那时候谢旃欲言又止,怪不得上次他觉得眼熟。他们就是那次认识的吧?如果他不走,会不会……
“出了什么岔子?”荀媪看看他又看看傅云晚,心里无限狐疑。
“没什么。”桓宣顿了顿。行刺皇帝乃是诛族的重罪,荀媪虽然忠心,对她却有怨恨,就怕走漏了风声,“你扶傅娘子回房,没我的允准,任何人不得打扰她。”
眼梢瞥见那把剪刀放在傅云晚身边,被她用衣襟掩着,桓宣佯装去扶她,不动声色拿起来,塞进袖子里。
荀媪又是一惊。如果说昨天他抱她回房是出于无奈,那么方才握她的手,眼下扶她又算什么?想问又不敢问,忍着气扶住傅云晚:“傅娘子请走吧。”
傅云晚一颗心咚咚乱跳,极力维持着平
静。手腕上一圈浅浅的红痕,是桓宣攥的,他力气那样大,手像铁钳似的,她拼命挣扎也摆脱不了半分。傅云晚快步走着,觉得怕,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那句是你,又是什么意思?
背影消失在门内,桓宣转过头来。千头万绪一时理不清楚,听见身后急促的马蹄声,贺兰真追过来了。
“阿兄,”她在门前跳下,提着裙子向他跑,“快跟我回家去,今天你闯下大祸了!”
桓宣转身离开:“不回。”
贺兰真一把抓住,焦急到了极点:“陛下不会放过你的,快跟我回去求求阿娘,也许还能挽回。”
她想了一路,当初元辂弑兄登基,安河长公主是宗室中头一个站出来承认他身份的,是以这么多年元辂对她们一直都算不错,只要母亲出面,一定能摆平这事:“再把傅云晚交出去……”
桓宣甩开她:“我的事,不用你管。”
贺兰真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眼看他又要走,连忙又去拉扯,马鞭突然挡在身前,桓宣冷冷看她:“我说过,没我的话不许进门。”
“你!”贺兰真气极,“你是为了傅云晚那狐媚子对不对?我真是不明白,她先是害你被王平安报复,现在又害你忤逆陛下,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我才是你更亲近的人,你为什么只顾着她不顾我?”
亲近?桓宣看她一眼,因为她是穆完的继女,他就要跟她亲近么?笑话。迈
步离开,贺兰真追在身后,隔着门槛:“你看上那狐媚子了?”
桓宣压眉,听见她紧绷的声:“不,不会的,肯定是她勾引你!”
“放肆!”桓宣一声低喝。
贺兰真一个哆嗦,待反应过来时满脸都已经是泪,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桓宣冷冷看着她:“我受檀那之托照顾傅娘子,你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翻脸不认人,难道他现在,就认她了吗?贺兰真昂着头,胡乱一抹眼泪:“你敢说你是为了谢旃?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对她好只是因为谢旃?”
桓宣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