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我带着棠姐儿来看你了!”翟妈妈声声悲壮,惹得小满和白露也偷偷抹泪。
允棠楞楞地上前几步,她曾无数次臆想,若是真的到了母亲的坟前,要说些什么。
可真的到了这,脑子却一片空白,尤其是看到这么苍凉的一幕。
她本以为,能给她留下那么多庄子田产,母亲必会是高门显户,即便是横死不能入祖坟,也该是风风光光地下葬。
哪能是眼前这片乱石堆呢?
“棠姐儿,快过来给你母亲磕头!”翟妈妈哭喊。
允棠脑子乱乱的,听到这句登登几步上前,直挺挺跪下,将额头重重地磕在遍布砂石的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白露和小满也急忙俯身,跟着一起磕头。
没了人搀扶,翟妈妈索性扑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抽泣到极处,几乎都快要昏厥过去。
若真要较起真来,四个人当中,只有翟妈妈是与允棠的母亲从小一起长大,有着很深的感情的。
可在那万分悲痛的情绪感染下,她们三个脑海里虽没有过世人的音容笑貌,却也一样泪如雨下。
不知过了多久,翟妈妈才渐渐平静下来。
嘱咐了小满和白露多烧点纸钱,翟妈妈拉住允棠,“棠姐儿,很多事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年纪小,出门在外口无遮拦,会引来祸端,如今你也大了,该告诉给你知道了。”
允棠只觉得喉头哽住,
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母亲,名叫崔清珞,清白的清,璎珞的珞。”翟妈妈双眼猩红,遥望向天边,“十五年前,崔家还是三代抗敌,满门忠烈的名门,你外祖父崔奉更是当朝第一武将,曾官至正二品节度使,数百次征战从未吃过败仗。那些年,作乱的外邦只要远远看到崔家军的大旗,都会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崔家后代,无论男女,都自小习武,到了年纪便跟随长辈一起上战场,你母亲自然也不例外。她天赋异禀,精通骑射之术,小小年纪便屡立战功,多次把敌将射于马下。官家更是对她赞赏有加,特封她为永平郡主。”
允棠扭头看了看,她很难将郡主与那一堆乱石联想到一起。
翟妈妈依旧直直看着前方,嘴角却勾起浅浅的微笑,“那个时候,你母亲在汴京城里,应该是最风光的小娘子了,就算是长公主,也要略逊一筹。无数王爵功勋上门求娶,你外祖父都不曾应允,他说了,我崔奉的女儿,要嫁就嫁最好的!”
这汴京城里谁家的儿郎最好?自然是官家的。
莫非外祖父是想和官家做亲家?
允棠满腹疑团,翟妈妈接下来的话,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你母亲与当今六皇子,瑾王殿下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瑾王殿下为了能配得上你母亲,勤学苦练,也带兵出征,为立下战功险些丢了性命,也一直未敢上门提亲。
”
“那,瑾王殿下,可是我父亲?”允棠急急问道。
翟妈妈轻轻摇头。
“那。。。”
“你母亲后来猜测,许是她风头太盛遭人嫉恨,又许是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有人怕瑾王得了崔家助力会有能力搅动风云,总之。。。”翟妈妈强压着情绪,努力说下去,“有一天,有人给你母亲下了迷药,毁了她的清白。”
允棠心头一震。
“第二天,她装作若无其事,跟着崔家军出征。她红着眼睛说,国家需要她,她还不能死。”翟妈妈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地掉,“可驻守边关八个月,她,她竟然战前产子。。。我的老天爷啊,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不该是这个下场!”
“她未婚产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汴京,包括当时对战的辽国,也全都知晓,一时间流言蜚语不堪入耳,说,说出征的女将,看着英姿勃发,其实,其实都不过是军妓而已!”说到这翟妈妈已经泣不成声。
允棠的心就好像被尖刀剜过一样痛,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女将,一朝跌落神坛,遭万人唾骂,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如果自己从没来到这个世上就好了。
那样的话,即使她没了清白,也不会是这凄惨的乱石堆。
允棠忽然觉得很冷,她抱住双膝,将头埋进去。